“小白,我们也走吧。”
披黑斗篷的年轻人离开后,天衣无缝轻轻拍了拍盛情难却的肩膀,却见她直愣愣地站着,“……怎么了?”
“没事。”盛情难却拉下兜帽往前走去,传来她冷静的声音,“刚才我试了试,确实回不了地府了。”
“小白你还真是一语成谶。”天衣无缝想起城门口的对话,也不紧不慢地迈步,嘴里的闲话却没有停,“说到地府,前些日子我去地府述职的时候,听闻判官笔好像丢了一支。”
“有什么关系,反正那些判官又不差一支笔。”盛情难却道,听不出是否在意,“是那个文判官丢的么?他向来粗心。”
所谓判官笔,本身无非只是一杆普通的笔,但经判官一用,上面便附了能修改生死阴阳的玄术,也相当于一件相当了不得的法器。
“不过据说丢的是笔架上备用的笔,估计也没——”天衣无缝话未说完,前面的盛情难却猛然停了下来,迅速转过身。她一贯几乎只有假模假样表情的脸竟微微变色,令天衣无缝的神色也为之一变。
“我的生死簿不见了。”她低声说。
“什么时候不见的?”天衣无缝那种镇定自若的神态也有些动摇。
盛情难却摇头示意不知道。在来江州城之前,他们驻守的地方在荒僻的山村,活人不多,死人更少,并不用常常查看生死簿。她上次查阅生死簿时发现足足有大半年没有新的死者需要引渡魂魄,于是至今恐怕有好几个月再没翻开过簿子了。也正因为他们如此清闲,这回才被地府遣来江州。
两人默然地站了一会,天衣无缝扶着额头笑笑:“不用着急,沿着来时的路找找吧,兴许是追女鬼的时候不小心落下了。”
这建议无异于刻舟求剑,天衣无缝这番话只是想让盛情难却稍微安心些。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心绪恐怕并不像面上那般波澜不惊。生死簿丢了可不是小事。
盛情难却点点头,“顺便也看看城里的状况。”
也许是声音不带感情的缘故,她说话往往带着一种发号施令的感觉。不过她的这位同僚脾性好,又一向是有点娇惯她的,近百年的搭档倒从未有过矛盾。
两人并肩折返时,天衣无缝似乎不想让气氛太沉闷,若无其事地打开了话匣子。
他指着路边的一个锅盔摊。那个摊主正弓身要去拿油纸,旁边架着的锅下面已经熄了火,锅里的锅盔表面已烙至金黄,泛着诱人的油光,上面还撒着白芝麻,让人光看着就仿佛闻到了扑鼻的香味。
“江州城的锅盔是有名的,之前来的时候尝过一回,当真是名不虚传。可惜现在当了无常,已经没有口腹之欲了。只是现在见到这个锅盔,还是能回想起当时的滋味。”天衣无缝一本正经地评鉴江州的风物。
“这个锅盔不能吃了。”盛情难却一开口就打破了追忆往昔的融洽氛围。某种意义上她跟天衣无缝有点像,都会偶尔说出一些思维跳脱的话来,“这座城里已经没有活气了,想必这些食物也不能正常享用了。”
“会毒死人么?不过反正现在也不会有人来吃它了。”天衣无缝跟着她的思绪,单手支在颊边,露出思索的神情。
“我可以尝尝。”盛情难却不动声色地说,“我没吃过锅盔,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这是个笑话吧?没想到小白你也学会讲笑话了。”天衣无缝好笑地望了她一眼,却顺着她的话娓娓道:“这里的锅盔烤出来是软的,面皮外厚内薄,里面夹着的肉馅烤得都要化进面皮里……不过当时我只吃了半块,剩下半块被我妹妹抢走了。”
他一席话说得自然而然,盛情难却微微偏头,也很平淡道:
“原来你有妹妹。难怪你平时说话这么多,我想定然是经常陪着人聊天。”
“毕竟当初是跟家妹一起来的,触景生情,不由想到她。”天衣无缝换了副略带调侃的语气,眼睛一转,透出点正统世家公子少有的狡黠:“不过小白你的猜测可未必准确,说不定是我经常一个人,没人与我说话才学会自言自语呢。”
“不会的。”盛情难却又抬手拢了拢兜帽,“经常一个人待着的,大多是像我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