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难却冷不防地提出要求——她甚至用的不是请求的语气,没有给对方选择的余地。松枝和木明瑟都略有些惊诧地看向她,而春生秋杀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那吾辈只能慨然领诺了,如果各位不介意的话。”他从善如流道,“不过那山上没什么东西呀,去那里要做什么?”
“找禊草。”盛情难却惜字如金地说,“你可曾听说过?”
“禊草?这好像不曾知道……不过吾辈也会尽力帮忙寻找的。”春生秋杀倒是欣然接受了任务。他旋即率先起身,很是积极道:“吾辈贸然前来,耽搁了各位的行程真是不好意思,不妨先出门,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众人于是纷纷起身。然而一行人刚走出客栈门,头顶上方突然掉下了什么东西,但来势并不猛烈,只盈盈带起一丝呜咽的风声。
其余三人都下意识地四散闪开,只有松枝站着不动,伸手精准地抓住了那支被扔下来的木箫。
众人抬头望去,二楼的露台上已经空空如也,不见掷箫之人。
“这是什么意思?”木明瑟不解。
“应该是师父希望我带着它,不过这支箫一直是师父随身带着的,为什么……”松枝喃喃了一句,仿佛明白了什么,神情却有些复杂。他轻轻抚过木箫,随后小心地把它收起来,恢复了礼貌而冷淡的模样:“无妨,走吧。”
“怎么像是托付遗物似的……”木明瑟脱口而出。
“虽然不知道你师父是谁,不过在弟子临出门前赠予一物,应当是锦囊妙计之类能挽回危局的法宝吧。”春生秋杀行步如风地在前头领路,他的阐释显然比木明瑟吉利多了。
“我学艺不精、法力有限,师父给我这支箫大概是以防万一的。”
这番话分明很谦卑,松枝的语气却依然高傲。也不知诸无这般随和的性子怎么养出脾气截然不同的徒弟来的。
“这支箫一看就不一般。”木明瑟一边拖着脚步赶路,一边言之凿凿地点评。那支木箫肉眼看着就是光秃秃一根,也不知他是怎么看出不一般的。他接着触景伤情地叹息:“你师父对你真好,不像我师父,给我的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
“现今在这江州城内能活动自如的都不是一般人。”春生秋杀插嘴,“二位都是仙师门下?”
松枝点头,木明瑟则晃了晃脑袋:“我师父完全没有神仙的风骨,只是一个老术师……而且我已经出师了。”
“我看木公子年纪轻轻,竟已出师,想必定然是天资卓绝。” 春生秋杀惊讶道。
“那是那是。”木明瑟很受用。
“那明瑟你是术师啰,论捉鬼的话,跟我们无常还能算是同行呢。”
“这么说来确实……不过怎么看都是我跟松枝更像同行吧。”木明瑟认真思索。
“这是坏事啊,同行太多竞争会很激烈的。”春生秋杀感叹,“就是因为各位都在捉捕妖魔鬼怪,地府的业绩才在逐年下滑啊。”
与略含肃杀之意的名讳和灰发红眸的妖异外貌相反差,这位黑无常待人接物起来如鱼得水。想必他勾魂的时候都不需动用铁链,那些游离的魂魄就会在谈笑风生中随他而去了。
“盛情……怎么走在这么后面?”春生秋杀回过头寻找落在队伍最后的盛情难却。方才她一直没有出声,他似乎是担心她掉队或者独自离开。
“习惯。”盛情难却距离前面几人五六步远,不冷不热地答了一句,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
春生秋杀往前看了看,暂时是一条直路,没有他引路的必要。他脚步往旁边一让,转身悄无声息地来到盛情难却身边。
“你讨厌春天么?”
没提无常地府,没提江州之困,春生秋杀开口却没头没尾地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无所谓。”
不说“是”或“否”,也未反问“怎么了”,只是一句“无所谓”。盛情难却心想昨夜诸无的确说得不错,她跟那位半仙一样,对世上绝大多数事物的态度都不过是无所谓罢了。
春生秋杀抬手掀开兜帽,蒙蒙日光透过云层扑落在他柔软的灰发上。失去斗篷的遮掩,他乍然暴露在天光下的容颜会让见者不由再心惊刹那。
“只要不是讨厌春天的话,都会觉得江州城的春天很美吧。难怪有人说春日宜相逢。”他仰起头,像是要看尽这片黯淡天幕下鲜亮依旧的江州春色,笑吟吟地接话道,“盛情,你是从哪个辖地来的?”
“阳平县。”盛情难却兴味索然地回答。
春生秋杀露出茫然的神情,“阳平县……吾辈记得那是个相当偏僻的辖区吧,分去那里真是时运不济呀。”
“是我自己要去的。”盛情难却淡淡道,“宜相逢的何止是春季,说那句话的人只是那时心有所动,期盼邂逅罢了。”
春生秋杀睁大眼睛,“哎呀?方才吾辈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盛情想了这么多。”
“——你不是想跟我搭话么?”
一阵大风迎面刮来,盛情难却身上的斗篷却没有被风吹起一丝褶皱。现世的风惊动不了来自地府的无常。尽管如此,她还是拢了拢兜帽,目视前方、一字一句地说道。
“呵呵……那就多谢盛情你愿意陪吾辈聊天了。”春生秋杀似乎毫不介怀她不近人情的态度,轻松地笑了笑。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突起的人声打断了。
“等等,我们为何要步行呢?分明可以直接用术法瞬移过去呀。”走在前头的木明瑟蓦然一拍双手,如梦初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