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缓动,夕阳西下,红灿灿的余晖铺满院落,茂密的绿树也被渡上一层暖黄的光晕。
有蝉鸣声响起,似在诉说宁静。
熟悉的和室,穿过靠着外廊一侧敞开的门,看见外面熟悉的院子。
“怎么哭了?”松阳拿出手帕,想为她拭去眼角的泪。下一瞬却被措不及防地抱住。
无声,唯有衣襟传来的湿润表达着眼前人的情绪。
“老师在这呢。别害怕。”温暖的手一下又一下顺着头发滑过。温和的声音携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在耳畔萦绕。像是梦境般美好。
世界旋转,天空破碎。
置身的空间还有眼前的画面在眨眼间产生了变化,连包裹着周身的空气都如同水面波动一样扭曲起来。
炮弹如雨点般不断坠下,呼着急啸砸向地面,顿时火花爆射,巨大的冲击波如势不可挡的怒涛向她咆哮着席卷而来,将整个人都掀翻出去,使周围的景象都如同快进的播放带一样飞逝而过。先前的平和安宁仅是在一个呼吸间就被粉碎了个彻底。
折裂的军旗和破碎的长刀插在遍地尸骸的战场上,食腐的虫鼠悉悉索索地穿梭在各个角落,不远处传来乌鸦扇动翅膀的声音。
湿漉漉的头发胡乱地贴在额头上,隐隐有什么东西顺着脸庞流落,惹起一阵蚂蚁走过的瘙痒。是血。
无法遏制的痛从心脏里爆发出来,全身的血液都沸腾地倒过去,不断膨胀,像是就要这样将她的身体冲得四分五裂。
「松阳老师——!!」
她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却又犹如被开了禁音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只剩下发声时的声带在震动。
看不见阳光的天空,听不见声音的战场。唯有散不去的血腥味在鼻尖环绕,唯有珍视的同伴在眼前不断倒下。
折磨,窒息。一次又一次如狂风般袭来。
如花凋零,如草折根,痛不欲生。
活下去。
不要停下脚步。直到骨骼断裂,直到呼吸哀鸣,直到双目泣血。
「活下去。」
还要踩过多少人的尸体才能走出这片没有尽头的黑暗?
“——”
“灵!醒醒!”
“醒醒!!!”
和室里传来清脆的巴掌声,脸颊顿时染上一片火辣辣的疼,脑袋嗡嗡作响。
心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时,贴着地面的背脊早已被汗水打湿。
幺幺灵看了看眼前慌里慌张的银时,仰躺着用手指轻触了下鼻下,白皙的手指上那一点殷红格外刺眼。
“……你?”
银时心虚地挪开视线。
幺幺灵坐起来,用手去接鼻血,防止掉到衣服上,随后抬脚踹他:“去帮我打盆水啊!”
“哦哦哦!”银时这才回神,赶忙爬起来把面巾纸放到她边上,急吼吼地去水井边打水。
这一巴掌扇得真狠啊。幺幺灵心想,绝对是银时报复她吧?不然干嘛莫名其妙扇她。
松阳看着端着盛满水的木盆匆匆从走廊跑过的身影,忍不住感到困惑。
“发生什么事了?”
银时言简意赅:“灵她流鼻血了。”
松阳一顿,赶忙和银时一起去到幺幺灵的房间里,还不忘多带两包抽纸。
幺幺灵猛抽纸巾捂住鼻子,白皙的纸巾很快被浸湿,怎么也止不住。周围的地面上全是被染红的纸巾。
纸巾用完了,她只能用手去捂住鼻子,但还是源源不断地从缝隙流出来。
看见松阳过来,幺幺灵抬手胡乱擦了把,把手背在身后,像个干坏事被抓包地孩子,紧张兮兮地喊了句:“松阳老师。”
末了,她还不忘瞪一眼后面的银时。
高杉和桂跟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鼻血被她蹭的满脸都是,胸口的衣襟也被染上了红色,甚至还不断顺着下巴滑落。嘴角紧绷着,暗红色的双眼一如既往晦暗不明,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刚和人打完架但是打输了不服气一样。
可想而知银时这一巴掌扇的有多狠。
“……你不知道抬头止血吗?”银时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忘了。”她弱弱地说。
松阳叹息一口,一边询问她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一边示意她仰起头,让她自己拿着纸巾捂住鼻子,耐心地给她擦干净脸上的血迹。触及到高高肿起的右脸时,动作放得更加轻。
又是一声叹气。高杉和桂开始收拾丢了满地的纸,银时拿着沾水的纸巾一下又一下帮她擦手,愧疚快要从心里溢出来。
“所以发生什么事了?”松阳平和着语调开口询问。以往幺幺灵就是连吃二十包薯片都没有因为上火流过鼻血,今天忽然血流不止,而且脸还肿了一大片,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打了。
他记得他是让银时来叫幺幺灵起床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我来叫她起床,发现她浑身都在冒冷汗,怎么晃的叫不醒。”说到这,银时底气足了些。
刚才的场景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冷汗涔涔,眉头紧锁,怎么看她的样子都很糟糕。
一般这种情况他都会喊来松阳解决,但当时他实在是急坏了,没反应过来,恨不得钻进她脑子里让她醒醒。
他只是没控制好力道,本意是好的!
“那是挺吓人的。”幺幺灵完全不在意,反而煞有其事地附和。
桂想像了一下,也认真的点着头:“是很吓人。”
“为什么你们都一副听八卦的语气?”高杉顶着汗颜吐槽,“而且他说的明明是你,笨蛋。”
“反正又不疼。”话音刚落,松阳就用手指轻轻摁了下,幺幺灵立刻被激得一呲牙。
松阳嘴角噙着笑,眉头却微蹙着,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无奈样:“等会冷敷一下。”
“……好的,松阳老师。”她缩着脑袋装鹌鹑。
气氛明显因为她的插科打诨缓和了不少。瞧见血终于被止住,松阳皱起的眉头也舒缓开,心中的担忧也放了下来。
“好傻。”银时嘟囔了一句,也忍不住轻笑。愧疚的心情顿时被抛之脑后。
“在笑之前能不能先把房间处理了?”高杉感觉自从成年的幺幺灵来了之后,这群人的智商直线下降,集体犯傻更是常事,成天和傻子一样乐呵。
当然,松阳老师除外。
“晋助说的对,换好衣服就来吃早饭吧。”
“好哦——”幺幺灵软绵绵地拉长尾音应好。等到换好衣服洗漱完之后,饭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食物。银时还奉上了一瓶草莓牛奶作为赔罪。
大概是放进水里泡过,摸起来冰冰凉的。
她迟疑地看了银时一眼,噔噔地跑到外廊上,确认过今天太阳没从西边出来之后,幺幺灵才重新坐回桌边。
“他没在里面下毒吧?”幺幺灵凑到桂耳边狐疑道。
“没有啊。”不理解她为什么这幅反应的桂一脸茫然。
“……喂!”银时只觉得自己的好心被践踏了,忍不住大声嚷嚷,“阿银只是觉得刚才太用力了有点愧疚而已!不领情就算了!”
亏他还内疚了好一会呢!
他伸手去拿草莓牛奶,还没触碰到就被她一把夺走,接着面前被放上了一瓶常温的芝士牛奶。
只见眼前的人扬起灿烂的笑,愉悦的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刚才谢谢银啦。”
银时愣住。
高杉面露鄙夷:“第一次见有人挨了打还说谢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