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幺灵顶着死鱼眼,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嫌弃地啐了一口。
该死的幕府走狗,如果不是他们在后面追,她怎么可能出车祸。
银时扭头,隔着空气和她对视,同仇敌忾也啐了一口。
该死的税金小偷,如果不是他们在后面追,他早就把钱骗到手了。
“好歹我也是帮你们喊了救护车,别那副表情嘛。”总悟的语气颇为无辜。土方十四郎倚在门框边,掏了掏口袋又想起身处医院,又只能轻啧一声:“罚金在取钱的时候一起扣了,再有下次可就不是罚款这么简单了。走了,总悟。”
总悟耸了耸肩,把存折放到她枕边:“下次见了,老板和老板娘。”
“所以说我不是老板娘啊,就不能叫我副社长吗?”幺幺灵无语吐槽。在医院工作多年的护士长推门进来,开始毫不客气地训斥他们不珍惜自己的行为。
她仰躺着看了一会天花板,发现没有困意后又转头想找银时聊天,却发现这家伙已经双手枕在脑后睡着了。
耳边还响着护士长喋喋不休的说教声。她听得有些烦躁,这些话几乎每次来医院都会听一遍——但也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医院的常客?
不过好在并没有持续多久,听了消息的登势赶来,护士长大姐也有自己的事要做。这场以“珍爱生命”为主题的教育总算宣告了结束。
登势见银时睡着了便没去打扰,只是把慰问品放在床头柜上,坐在边上的椅子上:“我说你啊,怎么一回来就出车祸?要不要去神社拜拜啊?虽然不一定有用就是了。”
“我可是无神论者……”她嘟囔着,咬了一口登势剥好的香蕉,“要是真的有神明大人,万事屋早就有空调了,我哪里还至于被热成流汗黄豆啊。”
“好歹理想也大一点吧?”
“那就要两台吧。房间里也装一台。”
登势:“…………”
所以说你对空调有多执着啊?
喂完她吃香蕉以后,登势无语地走了。病房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银时还在睡。
她觉得无趣,想坐起来出去走走,但右腿被吊在了空中,动弹不得,只能干躺着,回忆着那本日记上写的东西,发散着思绪。
……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
不管是十二岁的自己写的那一本,还是二十五的自己写的那一本,都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幺幺灵抬起手臂盖在眼睛上。
如果是现在的她回到了过去,大概会去问松阳老师一些问题解惑,想办法传递给失去那些记忆的自己吧。
那应该怎么做呢……既不会改变过去又能让自己知道的办法……
她瞌眼沉思。
不多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来人撩起隔开病床的帘子,停在她床边。陌生的气息让幺幺灵升起了警惕,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睁开一只眼懒散地望过去。
只是这一眼,却让她的心猛地一颤。
少年摘下斗笠,露出棕色的短发和清丽的面庞,笑脸盈盈地和她打招呼。
“好久不见呀,糖霜姐。”
“你、你是……”幺幺灵难以置信地凝视着他,“你是田中冬树!”
山中春树被她气得差点掀桌,脸上平静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他嘴角一抽,忍下吐槽的欲望:“是山中春树。糖霜姐。”
“噢,是山树君啊。”幺幺灵放松肩膀,半闭着眼,漠不关心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山中…算了。”他实在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她过多纠缠,毕竟他今天来也是因为十三年前受了她的请求。
山中春树从内兜里掏了掏,摸出一个信封。幺幺灵随意瞥了眼,白色的纸已经开始泛黄,不难看出这信封已经有些年头了。
信封的矩形框内,用熟悉的字迹写着“封印”两字。
“需要到外面去聊吗?”春树指着银时的床铺,善解人意道。
幺幺灵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在山中春树的帮助下坐上了从医院借来的轮椅,被推倒医院楼下的坪院里。
今日阳光明媚,鸟儿也在树上欢快地唱着歌曲。
来到没什么人接近的树下,她拆开查看起来,里面一共五张纸,有一张是她给自己的。而另外四张,从字迹上来看是松阳老师所写,分别给她、银时、桂和高杉。
山中春树慢慢悠悠地解释道:“十三年前,二十五岁的你来到了过去,把这些转交给了我,嘱咐我在十三年后拿给你。”
她细细查看起信件的内容,也不想管是不是给她的,总之把松阳老师给其他人的信都看了一遍,企图从秀丽的文字、平静的语段里找到一丝残存的温情。
“那时的你突然出现在课堂上真是吓了大家一跳,不过当时我不在场,还是后来听别人转述的。就连你交换回到过去也是后来我听桂君说的。”
给他们三个的信里大多都是些期待未来的他们到底成为了什么人,在做些什么,有没有荒废课业和嘱咐他们要按时吃饭、杜绝不良嗜好的家常话。想来是自己回到过去后,没和松阳说过未来他会死去的事情。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松阳对着他们侃侃而谈的场面,幺幺灵忍不住轻轻弯起了嘴角。
下一封是她自己给自己的信,幺幺灵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展开折叠的纸继续看下去。
没有任何多余的前戏和闲话,内容有些乱七八糟,但她依旧能看出直奔主题。她对自己的冰冷一如既往。
「带走老师的白发、脸上有疤的男人叫做胧,他是松阳老师的大弟子。现在隶属将军直系的暗杀部门天照院奈落。松阳老师一直对他很愧疚。
去找他,所有的问题都能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几乎是在一瞬间,空气静默下来。幺幺灵攥着纸张的手紧握,直到关节泛白。
下面还列出来很多疑惑。似乎是在担忧现在的她联想不到这些问题一般。
山中春树假装没感受到空气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在她开始翻阅最后一张、松阳交于她的信件时继续解释道:
“这封信是松阳老师后来给我的,但他给我没多久后,就被……奈落抓走了。”
显然,他已经看过信的内容了。
骤然间,胸口感到一阵奇异的尖锐,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细小的牙签扎在心口,留下不痛不痒的刻痕。
不似给其他人的信件,里面没有关切的叮嘱,也没有故作严厉的教育,写在中央的,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小灵。老师永远站在你这边。」
周围的嘈杂声忽然远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黑与白的世界里,让看不清颜色的液体模糊视线。
泪水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
幺幺灵倏然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