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根手指搭在自己的脸侧,颇有些遗憾。
“所以啊……如果我不能让自己沉沦于这些迷醉混沌之中,那便只能寻找清醒的方法。”
“而自杀就是我选择的方式。”
太宰治弯着眉眼,转而看向不远处停下的路易斯,询问身后的阿尔伯特:“您呢?是选择哪种?”
“我……”阿尔伯特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完全就是贵族少爷家的双手,没有干粗活产生的老茧,唯有提笔还有拽着马背上的缰绳,以及课程中所产生的茧子,比不得那些底层人双手的粗糙,充满故事感。
比不得他们的有力。
这双手仿佛什么都做不到。
但是现在有个人告诉他,他可以做到,可以成为这助推力之中的一部分……
阿尔伯特握紧了双手,对着渐渐远去的太宰治的背影轻声道:“我会成为助推的力。”
*
“太宰。”
路易斯只喊了这么一句,就快走几步到太宰治的后面把住推手。
“路易斯哥哥,哥哥那里的教学开始了?”
太宰治头往后靠,扫过路易斯那双不知何时沾上泥土的手,有些苦恼也有些抱怨:“尼桑你又去那边了吗?明明管我这么牢,自己的却一点也不在乎。”
路易斯的身体自心脏病开始病发的时候,就一点一点差下来,现在虽然还没有到最差的地步,但是比不得从前那般。
只是……
路易斯向来坚韧,忍着痛都要向边上的一些落魄流浪汉讨学。
他学的自然不是那些书本上可以学到的知识,而是如何打斗,如何从混乱中保全自己继而取胜。
他自认自己的聪明才智不比伊塞亚哥哥和太宰,所以他更多的把精力放到保护者的角度。
因为他是哥哥,他是次男,他要保护弟弟,要照顾哥哥。
所以……
路易斯想,他要更努力才可以。
才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太宰治显然也清楚路易斯的问题,他把自己看的太轻,宛如他们的附属品,但是路易斯怎么不想想,没有他,他们也不能如此。
正因为知晓身后有人收拾,才会在前方肆无忌惮。
“路易斯尼桑,哥哥虽然没有说,但你很重要,对于哥…还有我来说,尼桑你很重要。”太宰治的手向后伸着,不出所料的路易斯还是心软,将手搭过来让他牵着。
不擅长表达自己情感的太宰治,搜遍记忆都找寻不到应对之法,只好学着其他孩子一般,将那手拉近些,用自己尚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蹭了蹭。
那双手上有着孩童不应该有的老茧,那是为了保护家人而产生的荣耀。
“我们是家人。”
太宰治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譬如,他其实很喜欢路易斯哥哥和伊塞亚哥哥,很高兴能和他们相处,很庆幸自己被这么好的家人带回去。
其他世界的太宰治因为看得过于通透而寂寞。
乱步先生不能和他处于一个视角,虽然有共同的高度,但是乱步先生看得过于纯粹,他可以看透真相,但是难以看透人心,换句话说乱步先生是可以任性的不用看透人心,因为有人会护着他。
……这很好。
毕竟这般污浊的世界,再多一个人看清也太过悲伤了。
费奥多尔是难得的和太宰治一般的人,不过费奥多尔可以和太宰对话,可以互相理解,但是他注定不能分摊太宰治的寂寞。他对于理想的追求,可以让行事毫无顾忌,没有底线。
而太宰治潜意识也是向着光的,向着那些三观端正,浑身闪着金光有着未来愿望的好人的,好比不杀人的织田作,还有整理遗物,说出死去的人不该只是数字的安吾。
他看透了人性,内心却依旧渴求着这样的光。
所以太宰和费奥多尔注定当不成可以互相信任的挚友,更甚是家人。
不过在这个世界,伊塞亚同样看得见这个污浊的社会,但是他不像太宰,他不会逃避,只会想着如何才能改变,从根源上改变。
他的勇气,他的理想,他的底线,还有他们之间的谈话……
太宰治真的觉得很庆幸,拥有这般闪耀着的家人,引领着他,保护着他。
所以他也在试着学会家人之间该如何相处,试着学会表达自己的情感。
“我们……是家人,尼桑。”
“是的,太宰。”路易斯俯下身,环住太宰治,他的头轻靠在太宰治的肩窝,嗅着阳光的气息将那黑色的阴冷驱散,“我们是家人。”
“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在保护好你自己的前提下。”
“嗯。在保护好我自己的前提下。”
*
未走远的阿尔伯特,注视着两兄弟相互依偎的模样。
想起自己如监牢一般的家里,那被这扭曲的如此正确的社会同化了的同胞弟弟,还有一闪而过女仆那淌着鲜血的右手。
忽地感受到一阵疲惫。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不能拥有你们这般的家人,这般的羁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