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说话都不好意思开口了,放了水果就安静地站在一旁。
顾文礼紧抿着唇,视线从电视上移开,看向常意安,深邃的眼像泼了墨,凸起的喉结轻滚了下。
常意安对上他的目光,眼睫微颤,一颗心不受控的胡乱跳动着。
遥控器呢,遥控器去哪儿了?
她低下头找遥控器,只想马上换台。
茶几上没有,沙发上也没看到。
顾文礼看着她慌乱不堪的模样,抬眉轻笑。
“找什么?”他声音低沉磁性。
常意安心乱得很,脸上发烫。
她假装镇定地撩了下耳边垂散的头发:“我找遥控器。”
顾文礼其实知道遥控器就在他身后,他假装不知道,伸手去拿果盘里的橙子。
这时常意安看到了遥控器,在顾文礼屁.股后面。
她两手交叠在身前,白皙的脸颊绯红如霞。
“那个,你……你能起来一下吗?”
顾文礼抬起头,笑着看她:“怎么了?”
常意安指了指他身后,红着脸说道:“遥控器在你后面。”
顾文礼压下唇畔的笑意,侧转身从背后拿起遥控器递给她。
常意安伸手去接,突然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她本就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冷不丁被一吓,左腿一软没站稳,摔进了顾文礼怀里。
顾文礼在她扑过来的瞬间,慌乱之下急忙丢了遥控器,伸出两手抱住她。
恰在这时,电视里的男女主正面抱在了一起,亲得啧啧有声。
常意安趴在顾文礼身上,两手抵住他胸膛,一抬眼就看到他性感的喉结,往上是冷峻的脸,眉弓高挺,瞳仁漆黑明亮,眸色沉得可怕。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条上了岸的鱼,绵软无力地躺在沙滩上,从唇到心干得发慌。
顾文礼近距离看着怀里娇小柔软的女人,白皙细腻的肌肤,唇色是自然的粉,鼻头秀挺,眼尾薄红,线长浓密的睫毛轻颤着,如一把小刷子在他心尖软软地刷过。
他喉间灼烫发痒,搭在她腰侧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常意安腰上一疼,回过神来,挣扎着想从他怀里退出,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断了的那半条腿正压在顾文礼小腹上。
她脸色一白,所有的羞涩尴尬顷刻间消失殆尽。
“对不起,我……我听不了炮声,不是故意要……”
自地震截肢后,她再也不能听很响的声音,尤其是巨大的鞭炮声,或者建筑工地的轰隆声。
她会打从心底里感到恐惧。
站起身后,常意安随意换了个台。
她坐在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偏头看着电视,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
顾文礼怀里一空,如凉风吹进燥热的心口,卷走了一切。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你很轻,没压疼我。”
常意安呼吸一滞,心口砰砰直跳。
她咬了下唇,转过头看他。
“你今天晚上怎么办,是去你小姑那边,还是找开锁匠?”
顾文礼往她旁边挪了挪,笑着看她:“只能去酒店了。”
常意安点点头:“哦,那你注意安全。”
顾文礼往她旁边又挪了挪:“担心我?”
常意安低着头不再说话。
顾文礼身体前倾,眼神温柔地看着她。
“既然担心我,那怎么不留我?”
常意安尴尬地笑了笑:“我这里只有一间卧室,没法留你呀。”
顾文礼轻笑了声,忽地长臂一伸,拉住她手。
常意安心脏狠狠一跳,手往后缩。
顾文礼用力握住她手,把她往身前拉。
常意安没抽出手,瞪大眼看着他:“你干嘛?”
顾文礼拉着她手拍了拍身旁:“坐过来,和我说说话。”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电视音量调得很小,一首耳熟能详的抒情歌曲缓缓响着。
“为什么不联系我?”顾文礼问。
他侧眸看她,眉眼染上寒霜,脸上已没了笑意。
常意安看了眼电视,又低头看自己的腿。
“当年发生那样的事,除了至亲,我还能联系谁呢?你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顾文礼看着她,唇角轻扯,眼中寒霜化作水汽,他垂眸自嘲地笑了声。
“原来是这样啊。”
“嗯。”
常意安点了下头,声音发瓮,像得了重感冒。
电视里音乐换了,是一首悲情的调子。
“你写给我的那些诗,我全部收藏了起来,装了满满一盒。你送我的所有东西,我都珍藏着,你亲手为我织的那条黑色围巾,我戴了十年。我还以为……”
顾文礼看着她,玩笑般说道:“我还以为,你很喜欢我呢,原来只是普通朋友。”
常意安喉咙一哽:“对不起,当时年少无知,做出一些糊涂事,给你造成了困扰。”
她低着头,连看都不敢再看他,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顾文礼喉头滚了滚:“早点睡,别胡思乱想。”
他站起身拿上外套,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一瞬,常意安再也忍不住,咬着唇哭了出来。
突然“叮”的一声响,手机微信有新消息弹出。
她睁开眼,扯出一张餐巾纸胡乱擦了擦眼睛,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是顾文礼发来的,沈从文的诗。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常意安刚憋回去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如决了堤的河坝,一发不可收拾。
紧跟着又一条信息发送过来。
寻人启事:
我的小仙女丢了,十年前离开我,至今未归。
如果看到了她,请立即与最爱她的人顾文礼联系,电话:1314520……
常意安泪眼朦胧地拿着手机,看完又哭又笑,笑完又捂着脸哭得浑身直抖。
“叮”的一声,新消息弹出。
很久以前,有个雪白可爱的小女孩,在一个小男孩生日当天带他去江边放烟花,夜游长江看山景。
不知长大后的她,还记不记得那个小男孩。
可小男孩一直记得她,把她藏在心底最深处。
千禧年的烟花太美,燃烬了他一整个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