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棠兴致勃勃地拿起筷子,刘细妹又叮嘱,“不用对穿啊。”
挨个地给擀好的饼戳一个小眼儿,就开始下锅用油煎。
本来用烤箱烤最好,但家里不是没条件么,用油炸也很不容易了,大队咬牙腾出地儿来种菜籽和花生,完成公家分派的指标都够呛,剩下一点儿榨油分到社员们手里,一家一户可能也就两斤油,社员们炒菜的时候根本不敢用倒的,放一根筷子在里头,沾几下滴到菜里,就算是放过油了。
陈树根有木工和泥瓦匠的手艺,时不时给人修修补补,怕被安个投机倒把的帽子,不敢收人家的钱,就收点粮食 ,家里这才有点油,即便这样,刘细妹平时也不敢狠放。
妞妞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灶屋门口来了,小丫头扒在门框上,像个小狗一样抽鼻子,檽声糯气地说:“好香呀!”
油锅里的饼渐渐地从锅底浮起,表面被炸出金黄的颗粒,高温使得里面的红糖化成糖浆,从筷子戳出的小孔流出来一点点,跟小孩儿头上点的一点红一样,透着点可爱。
林海棠捞起一块熟透的饼,沥一下油,吹吹凉,放在碗里给妞妞吃,“小心烫。”
妞妞嗷呜张开小嘴巴,顾不得妈妈的话,咔擦一声在饼上咬出个小月亮缺口,饼里面的糖浆立即就像蜜糖一样流出来。
“好吃吗?”刘细妹问。
小丫头嘴巴不够用啦,只能像个小鸡仔一样猛点头。
林海棠也夹一块放到嘴里,饼子外面酥脆,内里绵实,充足的油分让各种味道变得醇厚,又被红薯的清香中和,不会因此显得油腻,红糖浆是最画龙点睛的,这种用甘蔗熬出来的糖甜蜜但是并不齁,一口下去,糖浆顺着舌尖流淌,甜到心里去。
金钱饼出锅,装了满满的一盘,油炸的东西最好趁热吃,林海棠扭头往坝子里喊一声,石头和陈树根也进屋来。
费细功夫做了饼,午饭其实倒不麻烦,红薯干煮一锅粥,刘细妹喊陈树根在屋后香椿树上掐了两拢嫩香椿,细细地切成丁,炒了一盘香椿鸡蛋,再拍大蒜炒一个菠菜,焯水之后凉拌一盘笋丝,着就是一顿待客时才能吃到的好饭菜。
吃了午饭,林海棠看两个孩子和刘细妹、陈树根待熟了,把两个孩子叫过来,说:“妈妈要出门办事,你们在家给叔公、外婆帮忙干活儿好不好。”
妞妞大概是想要跟着去,听到林海棠说给外婆帮忙,想了想,点点头,“好吧。”
石头拿着弹弓,只是问:“什么时候回来?”
林海棠看看日头,说:“晚上回来。”
石头认真地点点头,“好。”
林海棠发现,好好和孩子们说,效果比说假话糊弄他们要好得多。
转头和刘细妹说清楚要出门办的事,林海棠自个儿挎着一个绿皮布包出了门。
林海棠要去培林市,这也是她开介绍信的原因。
她娘家所在的四角楼村算是培林市的郊区,走四十多分钟到达培林市的152农场,在152农场大门口有一趟公交车到市区,林海棠走路去坐公交,下了公交再走路,出门一个半小时,到了一座三层小楼面前。
小楼是青砖水泥房,看样式应该是以前和苏联老大哥关系好的时候苏联人修的,大楼门口的侧面挂着一块长牌子,白底黑字,写着:东城区副食品公司革委会。
林海棠仔细回想梦里的场景,是这里没错。
在梦里,这座楼里有人欠宋卫东钱三百块钱,因为林海棠和宋家人并不知道这件事,几个月后宋卫东回来,才找人收回这笔欠款。
而那时候宋卫东已经和知青女主定亲,于是这笔钱到了知青女主手里,知青女主转手就买了一辆自行车,一件高档的呢子大衣,再配一双小皮鞋,钱就花没了。
实际上三百块钱算得上一笔大款子,一个大队未必能找出一户人家有这么多存款,要是有地基有木料,三百块足够在乡下修两间土坯墙房子,又或者去黑市买粮票,再去粮站买粮食,三百块能让林海棠娘仨饱饱地吃一两年。
现在,林海棠要把这笔钱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