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胜利说到伤心处,捂脸哭了起来,“可怜我母亲,那么大一把年纪,在医院里人事不省,医院天天下病危通知书!”
林海棠叹口气,这光景确实没办法,反正按梦里的情形,几个月后黄胜利就有钱了,到时候赶在宋卫东回来之前她先来拿钱就是。
“嫂子,对不住,我,我失态了。”黄胜利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慌忙忙地卷袖子往外头走,“嫂子别急,我去卖血,我就是卖血也要还嫂子这个钱……”
“算了。”林海棠拉住黄胜利,是,卖一次血能卖三四十块钱,但问题是,三百块钱得献十次,那不是把人给抽死了吗?
林海棠在村里的时候听张大妈说过,隔壁乡医院接了个大量失血的车祸病人,急需有人献血,结果抽血的小护士是个崴脚货,按着献血的人抽了几千毫升血,最后车祸病人得救了,献血的人却失血过多去世了。
“祝愿伯母早点康复,至于还钱的事儿,七月中旬我再过来,到时候你应该宽裕了吧?”林海棠说道。
七月中旬,这是算着宋卫东回乡的时间得出来的。
“应该差不多。”黄胜利大为感动,“多谢嫂子,多谢嫂子。”
事儿办不成,林海棠也不多留,将手里端着的搪瓷缸放到黄胜利桌上,“我先回去了。”
放搪瓷缸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摆着一包烟,大红底子的烟盒上画着一株花花绿绿的花,旁边两个龙飞凤舞的字:牡丹,烟盒怪好看的。她不由自主地想,小石头扇烟盒的时候要是有这么一张,那不是美得很?
林海棠一个乡下女同志,以前还真没见过牡丹烟,她也就是听宋老大宋解放提过,说是这烟一块多钱一盒,整个大丰公社都没几个人抽得起。
黄胜利拉开抽屉,将牡丹烟放进去,解释道:“这个是……我母亲一直不醒,我听人家说有位专家医术特别好,东挪西凑的,准备提点烟酒去求求人家。”
人家的私事,林海棠不好说什么,就和黄胜利道别准备回四角楼村。
黄胜利抹了眼泪,执意将林海棠送到楼下门口,隔老远了,还喊道:“嫂子,你真不留下来吃过晚饭再走?”
林海棠当然拒绝了,往来时的公交站走去。
走出去约莫三分钟,也就拐过街角刚好看不到副食品公司的楼,林海棠越想越不对,索性折转往回,又到了人家楼下。
黄胜利已经没在门口了,门卫老大爷还是在看报纸,老花镜在鼻子上要掉不掉的,压根儿没起作用。
“大爷,您知道黄胜利他妈在哪家医院吗?我想去看看她老人家。”林海棠站在窗边,问:“刚黄胜利说了的,结果我转头就忘了,这会儿不好意思再去问人家。”
大爷放下报纸,扶着眼镜腿儿,道:“医院?你说的是墓园吧?”说着掏了掏耳朵,皱着眉头道:“哎呀,我这耳朵也开始不灵光了……黄胜利他妈埋在城西的永安墓园,你进去问一声守园子的就知道了。”
墓园……
林海棠想着几年前黄胜利既然肯借几百块钱给母亲治病,可见这人是很孝顺的,肯定不会没事儿咒他亲妈,哪里想到人老太太早就去世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黄胜利这孙子想赖账。
“谢谢大爷。”林海棠道过谢,摸一摸身上的军用挎包,说道:“哎呀,我东西落下了,我还是得回去一趟。”
林海棠刚才登记过信息,老大爷还记得呢,老大爷又举起报纸,头朝楼梯一点,“去吧。”
林海棠重新进了大门,朝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