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为了惠及更多的职工,一个家庭限报一人。
林海棠当然一口答应。
林怀平找出两个铝皮饭盒,用网兜装着,揣上几张饭票和粮票,去了手套厂的职工食堂,十几分钟,又从食堂回来。
一打开饭盒,林海棠就闻到一股窜鼻的肉香味儿,只见一个饭盒装着满满一盒春笋焖红烧肉,另一个饭盒挤着三个大白面馒头。
妞妞和石头毕竟还小,兄妹俩忍不住盯着饭盒吞口水。
“来,吃吧,外公专门给你们打的。”林怀平看石头的目光那叫一脸慈爱,把自个儿原先那个饭盒也拿出来。
林海棠带着孩子们洗干净手,然后拿出一个馒头掰成两半,给兄妹俩一人一半,就开始动筷子吃起来。
手套厂效益不错,食堂做菜舍得用油,而且猪肉是农场调来的,肉肥瘦带花有一指头厚,肉泛着油汪汪的糖色,焖得又软又糯,笋片吸饱了汤汁,口感脆,味道厚。
即便林怀平是工会主席,也不是天天都能吃上这样的菜,一顿风卷残云,连饭盒里的汤汁都拿馒头蘸着抹干净。
吃过饭已经不早,林怀平安排林海棠母子三个在客厅的里间休息,他自个儿则回厂里上班。
客厅被立柜一分为二,为了面子上好看,当然是外面宽绰些,立柜背后的空间很小,放着一张钢丝床,剩下的地儿勉强能下脚,估计平时就是用来应付客人留宿的。
林怀平去上班之前,和林海棠讨论了一下适合她的岗位,讨论来讨论去,最适合的还真就是饭店服务员,林海棠去报名需要证明,就是由手套厂盖章,证明林海棠是职工家属,林怀平良心不多,做事倒还不拖拉,说一会儿到厂里就把证明开好。
下午林海棠没出门,带着两个孩子睡了一觉,起床之后从林怀平的书架上找了个本书,教兄妹俩认字儿。
……
下午五点半,家属院逐渐热闹起来。
自行车的叮铃声,小孩子们呼啦啦跑来跑去的笑闹声,偶尔还传进来两句大人开玩笑的说话声。
林海棠先是听到外面有人和林怀平打招呼,“林工,下班啦?”林怀平以前是机械方面的工程师,大家不好喊“林主席”,就喊他林工。
紧接着,又听到一个女人扬声说:“老林,你看谁来啦?”,那人不等林怀平回答,道:“建设他媳妇儿和两个孙子来看你啦,来就来,还带了一篮子的青菜。”
林海棠听到建设这个名字不由得眉头一挑,王建设,那是邓芳琴和前夫生的儿子,这么说,说话的这个人就是邓芳琴了。
外面邓芳琴的调门高高的,好像巴不得拿个喇叭让家属院的人都听到,“老林你瞧瞧,这青菜多鲜嫩,还滴着水呢,菜场里可买不着这样的,也就是建设两口子想着咱们,大老远给咱们送过来,咱们才能吃上这么新鲜的菜。”
听听邓芳琴这口条,一篮子青菜吹上天,林海棠回想小时候,怪不得自个儿老在她手里吃亏。
外面林怀平没说话,邓芳琴约莫是看到两个孙子心情好,兴兴头头地说:“咱们晚上吃杂酱面,就用建设媳妇儿带来的小青菜下锅。”
杂酱面,那得用富强粉擀面条,用后腿瘦肉剁臊子,还得舍得倒菜油,至于小青菜,那真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林海棠啧一声,邓芳琴这账可真是算得精啊,一篮子青菜,就换她儿媳妇和两个孙子吃上油滋滋的一顿。
外面的林怀平显然也不憨,以往邓芳琴这么对王建设两口子,林怀平没觉得多不舒服,因为再怎么说,在邓芳琴这里,王建设两口子的待遇好不过林爱英。但是今天不同,他自个儿二女儿就在眼前,女儿一家三口的苦模样,对比上邓芳琴儿媳妇和她的两个孙子,相差可太大了。
林怀平垮着脸,问邓芳琴,“你儿媳来了吃杂酱面,那我女儿来了吃什么?”
邓芳琴是觉得林怀平的语气不大对劲儿,但是她十几年没见过林海棠姐妹,压根儿想不到那边去,只以为林怀平是怕她对王建设比对林爱英好,赶紧顺着林怀平的口风道:“女儿吃炖排骨、吃油炸小黄鱼、吃大鸡腿,好吧?”
这时候,客厅的门嘭地一声从屋里打开,林海棠站在门口,笑眯眯地说:“那我先谢谢邓阿姨要给我做这些菜哟。”
邓芳琴的表情就像活见鬼一样,本来手里抱着王建设的大儿子、她的大孙子,给这一下惊得撒了手,小孩儿其实也没摔着,但是平时浑惯了,立马往地上一趟,打着滚地呜哩哇啦,“好疼啊啊好疼……”
哭一哭,奶奶就得拿着糖来哄了不是?
而邓芳琴呢,盯着林海棠不错眼地看,很快就认出来了,这不是林怀平的二女儿吗?
一霎时,邓芳琴只觉得胸口抽疼,好不容易让林怀平和那边断了往来,怎么又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