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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神的第七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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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比特的巨足带着星星的碎屑落下,

深广的印迹出现在常静海和死神山之间。www.xiaoxiaocom.com

于是云气凝聚成雪白的雨兽,

康康草像乳汁一样遍地流淌,

殊朗湖散发出宝石的光辉,

兰花果覆盖了亚洛岗的背脊。

“这是第七步”

神的声音仿佛遥远的雷声。

“它的名字,就叫做曼育……

命运的紫流星划过星空,在《创世录》银灰色的忒蝾封皮上留下冰冷的曲线。我凝视着上面美妙而流畅的线条,曼育的文字,描述神的史诗!

西方的龙,正拉着冰的战车,在明净的夜空无奈地疾驰,幽凰月拖着炫目的长发在中天徒劳地移动,这对被凯比特拆散的恋人,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追逐。永远忍受着离别的痛苦。

圣耶沙的躯体蜷在我的身旁,沉重地起伏,雪白的睫毛上挂着月亮般忧伤的泪珠。无法可想的重负,使他的呼吸格外软弱,仿佛篝火的余烬,艰难地闪烁。

我将毛毡拉上他的肩头,缓缓走到海边。牙贝细碎的躯壳散落在白色的沙滩上,繁星的影子如磷火般随着波涛的起落生生灭灭。海浪裹着细细的白沙,摩娑着我赤裸的双脚。掬起满捧的海水,冰龙月的光华映出我迷茫的脸,明净的水流从指缝间缓缓渗落,重新汇入不测的大海,就如同悄逝的生命一样不可挽回。哦,多么奇妙的感觉!凝视着这水的镜子,我似乎看到若干年前的自己……

让冰凉的井水在手心充盈,又等着它们默默地流逝。

夜光石的房屋闪烁着梦幻般的绿色,仿佛在云雾中缥缈的月光。房子里隐隐传来男子沉重的呼吸声,夹杂着仙娜快活而尖细的叫喊。

水依然流逝,呼吸和叫喊渐渐微弱下去,变成无边的沉寂,小小的我闭上了眼睛,似乎看到一缕清澈的晨辉从林子的上方投下,幽深而静谧。这是原始的巅峰、还是生命的幽寂啊?

风牡被燕丝草刺中了痒处,打了个沉闷的响鼻。酡木的门扉发出吱呀的低响,皇朝骑士颀长的暗影投在井边的地上,我轻轻地挪动了一下,不想被他的影子沾上。但那个家伙却向我走了过来,用大手抚着我的脑袋。“小蛮迦,诺。”一枚金币放到我的手心的井水里。“你爸爸是谁?”他满是胡须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我扭过头去,手中的金币洒着晶莹的水珠,翻转着沉落。看着它消失在幽黑的井底,我的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快意。

“你疯了吗?”他脸上露出忿怒地表情,青筋暴露的爪子落在我的脖子上。“古特尔!”骑士回过头,望着依着门扉的身形。如瀑的黑发垂落在匀称的胴体上,妩媚的脸庞含着笑。“嗨!仙娜……”

“放开他,古特尔。”

“他把我给他的金币丢进了井里。”

“放开他好吗?”仙娜脸上似乎永远挂着笑:“古特尔!”

古特尔晃了晃硕大的脑袋,放开我的脖子:“这个该死的小蛮迦,白白浪费了宝贵了金币。”他对仙娜说:“刚才忘了告诉你,明天我就出征。”

“祝你好运。”仙娜微笑。

“可惜他太小了,否则我可以让他做我的马童。”古特尔说。

“谢谢。”仙娜笑着说:“他的确很小。”

“我说!”古特尔望着她:“你别再笑了,难道你不能为了我,表现得悲痛一些吗?”

“我只是一个蛮迦。”仙娜笑得还是那么灿烂。

古特尔望了她一眼,愤愤地向井里吐了一口唾沫,从地上掣出沉重的长矛,跃上了高大的风牡。“我回来再找你。”他将长矛举过头顶。

“祝你好运。”仙娜的笑容依然迷人。

风牡从我的身旁掠过,带起冷冽的气流。我回望仙娜,仙娜也望着我,深褐色的眸子里有一圈淡蓝的虹,那是幽凰月的颜色。“别拗气啦。”她将我搂进怀里。我挣了一下,我不喜欢她现在身上的气味,掺和了淡淡汗臭味的郁丁香气味。但仙娜抱得很紧,她的身子仿佛风中的康康草,微微地颤抖。

冰凉的露水钻进我的脖子。我闭上了眼睛,不和年龄的悲凉潮水般侵袭着我的身心,让我紧紧抱住了仙娜柔软的腰肢……

我并不是仙娜的儿子,若干年后我才知道这件事。甚至仙娜也不知道我来自何方,她是在碧蓝河旁的水林里发现我的,当时我的身边。有两只楔鼠,正在为一顿美餐争斗,仙娜用一块石头惊走了它们。然后就成了我的母亲。

直到我生命的尽头,也没能揭开这个谜题,也许只有统领万物的凯比特才能够明白其中的含义。但这并不重要了,因为有了仙娜,无论我来自何方,她都是我的母亲,我苦难深重的母亲……一个微笑的蛮迦。

说起来很荒谬,我们居住在神的脚印上。在创世的传说中,我们的世界是万物的主人,不朽的大神,威力无比的凯比特所缔造。凯比特通过星星的走廊来到这里,在不朽和忧伤两个大陆上留下了七个足迹,在这些伟大的足迹上,生长出人类和他们的一切,最终建立起七个国家的王城。

这里是亚洛,曼育的皇都,神的第七步。

经过漫长的世代,除了凯比特的传说,似乎没有多少往事流传下来,唯一可考的就是我身处的这个时代,智慧王雅歌舒的时代,据说曼育王朝在这个时代达到了繁荣的巅峰。不朽大陆的珍宝好像归海的大河一样流向亚洛,这座用夜光石砌成的梦幻之城。

亚洛的傍晚无疑是大陆上最迷人的,当火红的赤魂(我们对太阳的尊称)沉入天地线,凯比特将要闭上眼胧时,夜光石发出浅绿色的光辉,亚洛城象一颗硕大璀璨的绿宝石,与黯淡的晚霞遥遥辉映。城中水晶筑成的智慧塔默默吸收着赤魂太阳散落在天地间的光与色,在大地上投下细长缤纷的的光影,最后,慢慢被天球峰无比巨大的暗影所吞噬,与无边的夜色融为一体。

天球峰是不朽大陆上的奇迹,一个完美的球体搁在浑圆尖细的锥形山顶上,在云雾中隐没,只有一年中最清朗的“圣日”才显现出来。当这一天到来,太阳升起的时候,天球上终年不化的冰川被火魂的光芒透彻,会显现出古怪的图象。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够领会图象的涵义,也没有人能登上它,它太高了,光华坚硬的山体更是神的屏障。甚至没有人敢接近它,它是凯比特私产,神的奇迹。

当天球显现时,曼育之王雅歌舒会来到城前宏伟的祭坛。这座祭坛是用整块的山石雕琢。雅歌舒在坛顶张开双臂,将兰花果酿成的美酒洒向天空,数十万亚洛人沐浴着赤红的晨光,向着西方唱起低沉的圣歌。赞美凯比特的歌声仿佛东来的幽风,掠过长满康康草的大地。

雅歌舒以学者自居,总是穿着白色的长袍,那是用近乎透明的水蛾丝织成的长袍,仿佛流水一样柔软。雪白的胡须从他慈蔼的面颊落到腰间,每当看到这个,我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感到自己的脖子仿佛挂在胡须上,悠悠晃晃,就像城门上吊着的罪人。他们死后,要在城门上悬挂一个冰龙月,仙娜的家就住在城门的旁边,所以每当城门洞开的时候,我就能看到他们被风干或者没被风干的尸体,悠悠晃晃,如同苫树上正在吐丝的水蛾。

雅歌舒被称为最有智慧的人,嗯,也许吧,至少富有的古古们总是这么恭维。无数的学者从大陆各地赶来,住在智慧之塔下面的宫殿里,每天晚上,成百的人登上塔顶,据说在那上面,能够听到星星的歌声。

“智慧之塔哦,引导迷航的水晶塔,你的光芒,让我从混沌中苏醒……”我在一个秋天的清晨,隐约听到过这么首歌。也是那个清晨,我第一次看到赤着脚走进城门的圣耶沙,从此之后,这首歌歌词变了,“圣耶沙哦,引导智慧的灯塔,你的光芒,让我从混沌中苏醒……”

来自忧伤大陆的圣耶沙折服了曼育的主人。雅歌舒决意要在城外为他起了一座新的宫殿,宫殿的椭圆的大门,正对着神圣的天球峰。

无数的蛮迦被征集起来,为智者修筑宫殿,男子们将几十琅的文石搁上更庞大的基石,一琅就相当于一个成人的重量,绳索在他们的背上勒出紫黑的血痕,妇女们拖着从常静海边挖掘的巨型透明晶石,在粗糙的紫砂石上转动,将它磨制成扁圆的轮廓,然后小孩们用最细腻的蜜石一加一加地打磨,一加等于五根头发丝的宽度。

仙娜和我是属于波苏的,波苏是雅歌舒第二个儿子,他是一个少言寡语的可怕人物,我亲眼看到他用风牡活活踩死无心冒犯了他的蛮迦。

现在,他在前方的死神要塞,家里的蛮迦们也在宫殿的建造中被征用,当然,我的工作就是打磨晶石了,这是一个艰难的工作,手掌总是被细碎的蜜石磨出血泡,碰一碰就钻心疼痛,但可恶的努孙人就在身旁,虎视眈眈,他们是监工,稍稍的懈怠就会引来火辣辣的皮鞭。即使挨了皮鞭,也不能哭,如果哭泣,会挨更多的鞭子。

晚上,仙娜总是微笑着,在灯下为我挑去手上的血泡,给我的背上紫红的鞭伤涂上膏药。但每当背向她的时候,我就会感到一片湿漉漉的露水,滑落到背脊上,刺痛鞭打的创痕。

哦,在我面前,即使对着主人的皮鞭,仙娜都带着微笑,笑得十分迷人。她是撒兰人,是波苏的战利品,也是最受欢迎的莺奴,风牡骑士的宠物。每当骑士们到来时,我都站在房外,做百无聊赖的等待,这时往往都在夜里,夜总是寂静的,除了大草原凄厉的风声和房内怪异的响动,非常适合我的沉思,有时,我在沉思中睡去,苏醒时,身边是仙娜醉人的笑脸,只有当我转过头,才能感到枕边濡濡的湿意。,

宫殿还没修好,就传来了撒兰人进攻的消息。撒兰经历了五十年的内乱,温薛斯大公取得了最后的胜利,统一了覆盖一半不朽大陆的撒兰全境,自称撒兰大帝。从他带上宝石的冠冕,曼育王朝就感受到窒息的压力,温薛斯发出咄咄逼人的通谍,提出进贡的条件,要求雅歌舒为他在撒兰黑暗世代中的乘火打劫付出代价,要求的贡品中竟然包括王太子的娇妻——苏兰格尔——曼育无双的美女。

雅歌舒理所当然地藐视撒兰大帝的威胁,把撒兰的使节吊在了城门上。因为曼育有不破的死神要塞,死神山的冰雪不止一次地阻挡了撒兰的铁骑,雅歌舒也坚信,不会有最后一次。

智慧王獍犸星年,獍犸星格外明亮,遮蔽了冥星三天。这一年,撒兰大帝陆续征服了沧流国的望月部落、伯诸部落,龙犀部落,直抵沧流王都——浣雪城下。经过一个幽凰月的攻防战,沧流国羽罗王出降。温薛斯的疆界达到冷泉海峡,当撒兰的大军站在海岸边时,不仅能够眺望忧伤大陆的旭日,甚至能够听到凤兮人凄迷的风笛声。

亚洛城被各种沉闷的气息所压抑。来自沧流国的四名学者从城楼跳下,当我看到他们的尸体时,只看到四滩触目惊心的肉泥,仙娜用温软的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小孩子不许看。”她说。

雅歌舒也来了,他显得有些憔悴,据说这五名学者曾要求他出兵进攻撒兰,缓解温薛斯对沧流的压力。但波苏在日风城遇上了撒兰最负盛名的将领之一——骁灼,五万大军被他三千人打败,波苏仅带着两千人逃回了死神要塞。

可是,和其他人不同,雅歌舒并没有垂头丧气,他站在祭坛上,对人们宣布,只要死神要塞存在,曼育就如这片大陆的名字,永远不朽。

“如果温薛斯进攻,那么,死神要塞将变成撒兰人的坟场。”雅歌舒的结语成为了曼育人的格言。

第二天是“天球节”,是智慧王登基后,第五十次拜祭天球的日子。无论哪一年,天空都会在这一天变得万里无云。“天球节”已经成为制定历法的重要依据。

单调的仪式之后,是四天的狂欢,但那是鸿祭、龙腾、古古和努孙人的节日,蛮迦是最卑贱的蝼蚁,没有享受节日的权力,但通常来说,“天球节”是主人们对蛮迦示恩的时候,也是蛮迦们出人头地的机会,因为满了十二岁的小蛮迦——蛮迦子女们,都要接受主人的遴选,聪明体面的小蛮迦也许会得到主人的垂青,接受某些基本的知识,进入努孙人的行列,但失望的人总是比高兴的人更多,更多的蛮迦人仍然是蛮迦,洒汗流血,过着最卑贱的日子。

命运总是这么奇妙,这一天,我刚满十二岁,因为,十二年前的天球节,仙娜在碧蓝河边拾到了我。

天球峰是碧蓝的源头,碧蓝河是曼育的圣河,曼育的繁华都建立在河的两岸。来自整个曼育,等待遴选的蛮迦都要在里面接受凯比特的洗礼,洗去浑身的污垢,带走不祥的命运,有钱的努孙人也在上游洗涤,等待更微茫的遴选,也许,他们中的一百人会变成尊贵的古古。

但古古以上的阶级是不在这里净身的,他们用的水是取自天球峰下的“梦泉”,每年“天球节”前三个星期,就能看到成群结队的驼龙队伍,那些庞大而迟缓的牲畜被人们驱赶着,背负着梦泉的圣水,仿佛一条深褐色的长河,从天球峰的山底蔓延到亚洛城的脚下。

在碧蓝河里,我第一次看到了女孩的身体,并非是一种窥视,而是一种无奈,因为所有的蛮迦都在一起沐浴,不分男女,在我不远处,就有一个沐浴女孩,女孩子遴选的年龄比男子晚一年,这个女孩子身子很瘦弱,胸上鲜红的乳晕微微凸起。对周围的目光,她显得很不自在,一直低着头。但当她最后抬起头时,我发现,她的样子很好看,至少,对我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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