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斯言的预料分毫不差,名单公布的第二天,第五星这颗沉寂的星球骤然被推上风口浪尖。
针对新型舒缓剂神奇效果的讨论引爆星网,许多好事者都想先行抵达探探究竟。
原本门可罗雀的航空港瞬间被海量登陆请求淹没,为保护治疗师参赛信息,中央系统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并限制港口出入。
然而,在无数冰冷的拒绝之下,仍有几艘华丽军舰畅通无阻地跃迁而来。
当白斯言得到消息时,消失已久的白闻一正巧出现在星脑的画面中。
“白先生,有一份送你的礼物…”
他温润的声音刚刚响起,门外机器人刻板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您有新的包裹待查收】
白斯言颇感意外,还没等他动作,画面中又猛地挤进一道尖利的女声。白闻莺的嫌弃几乎要溢出屏幕,她三言两语解释一通,很快就挂断了通讯。
希维尔瑟瑟发抖地躲在一旁,见白闻莺的态度恶劣,他的心反而放了下来,“我来帮拆开!”
没等白斯言应允,希维尔已经快手将包裹拆开。
那包裹很轻,打开后满是杂乱廉价的星绒草,他左右翻找毫无头绪,只得递给一旁神色莫测的白斯言。
“这是什么东西?”
白斯言没说话,他在手中掂量几下之后,指尖刀片一闪,就将礼盒侧面划开。
几个沙砾般不起眼的小丸调在桌上,只一眼就令希维尔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
话还未出口,就被白斯言死死捂住了嘴。
浓郁的花香信息素应激般炸开,如无形的屏障缠绕在白斯言身周。
白斯言见状立即放开手,只用眼神肯定了希维尔的猜测。
这是他与白闻莺交易的一环。
白闻一帮他拿到白家的参赛药剂样本,而他付出的,则是前两轮的“糖丸”配方。
双方都觉得这笔买卖十分划算,白斯言捏起一颗土褐色的药粒,迫不及待地钻入实验室中。
经过几番测定,白斯言确认样本未被做手脚,他当即开启专属仪器,将药丸投入化验分析之中。
化验程序漫长枯燥,当数据流在屏幕上飞速滚动起来后,白斯言终于迎来喘息的机会。他习惯性点开星脑界面,发现凌封的头像依旧灰暗。
可能是封闭训练没有结束吧…
白斯言百无聊赖地滑过对话框,他刚想退出,却有一个匿名文件突兀地闯进他的星脑。
那文件如同顽固的病毒,无视防火墙警告强行霸占住屏幕,退出无果的白斯言十分好奇,他冒险点进去,待画面一接入,他心神就是猛地一震。
即使灯光晦暗不清,可仍能看清视频的主角是凌封。
或者说是未觉醒前的凌封…
屏幕上的Alpha少年与如今的精悍截然不同。他身形单薄,裹在一件简陋的深蓝色囚服里,过长的金发随意扎起,那双懵懂脆弱的眼睛,能轻易激起任何人的保护欲。
画面里,他正与旁人交谈,与监狱长周旋,那神情是白斯言从未见过的游刃有余,全然不见半分成年后的桀骜。
而随着视频播放,后半段的场景却直转直下。
原本灵动的凌封不知因何被收进福利院中,他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怀中抱着一个半人高的安抚玩具。
可显然,被塞在礼服中的他远比玩具更加精致漂亮。
白斯言试图放大画面,他隐约看出凌封的衣物、玩具上面都粘有暗褐色的血迹。可小凌封浑然未觉,他只抱着玩偶唇瓣翕动,像是在哼唱一曲诡异的歌谣。
这两段视频情节反差极大,勾得白斯言思绪翻涌,他猛地想起凌封那张走势异常的体检报告,直觉告诉他两条线就代表了凌封性格中的“两面”。
他不敢想象凌封到底经历过什么,但结合那块眼睛状的图腾,又觉得这两幅面孔都有些熟悉。
渐渐地,时而冷淡克制,时而脆弱黏人的特性,与曾经白斯言星脑中唯一的“好友”重合起来,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底不断酝酿成型。
但他需要足够多的证据去做支撑…白斯言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
他将目光放回视频本身,在系统管家经解析之后,得出了内容真实,并非伪造的结论。
可到底是谁把它发过来,又想得到些什么呢?
一时间,白斯言感觉自己正被无数鬣狗环伺,任谁都想上前撕咬下一口肉。
可白斯言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奢求家族庇佑的纯真beta,凌封身世的谜团未阻碍他研究的脚步,反而点燃了更深的好奇与决心。
当他从混沌中回过神来后,实验仪器也恰好发出完成的嗡鸣。
具结结果显示,白闻一提供的舒缓药剂核心成分,竟与白斯言的配方相似度高达70%!
余下30%的差异,主要源于白家炮制工艺粗糙,未能将药性相斥的杂质及时剔除。
捏着粗劣的药丸反复观察的白斯言,心中愈发愤怒,这熟悉的手法简直像极了多年前他在基地当助手时,自己胡乱鼓捣出的半成品。
白家绝对拿到了“老师”的部分手稿,才请人反向复刻出这样一个玩意。
白诗玉可没有这个能耐,能做到的只有与白斯言有过一面之缘的尼德星人。
如果白家将精神舒缓剂的配方完全交给外星域人,那这种行为无异于是叛国…
想到那位半截身子埋入土中的家主,白斯言突然期待等白家落魄后,他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事不宜迟,白斯言立即起草出一份措辞犀利的申请书。
他请求中央系统彻查白家参赛药剂的来源及安全性,矛头直指可能的叛国行径。
申请借白闻一之手火速送出,中央系统反应极快,帝星科学院当即组织考察团启航,目标直指第五星白家。
可来人速度之快人数之多,显然十分异常,白斯言看着混在考察团中的白闻一,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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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第一个噩耗来得比考察团更快。
封闭训练结束的凌封,连军部都没回,便裹挟着一身浓烈到近乎失控的苦杏仁信息素,直接撞进了研究所地下室。
“白斯言!”凌封眼神灼亮迫人,他周身带着训练淬炼出的悍厉气势,仿佛要将周遭的人都吞噬。
可当白斯言冰凉的手轻轻握住他手腕时,那层冷硬却骤然碎裂,露出底下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没事吧?”凌封反手更紧地攥住白斯言的手腕,目光焦灼地在他身上逡巡,确认无恙才稍松口气。
天知道他在军部有多焦躁!
不安就如毒藤缠绕着他,让他既忧心白家对白斯言不利,又怕那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糖丸”因失窃而功亏一篑。
白斯言任由凌封拉住自己,他破天荒伸手抚摸过Alpha的头发,用手指将快褪成银色的碎发卷起。
原本安慰的话,还未出口就被白斯言紧急咽回,在凌封认真的注视下,白斯言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小时候扎过辫子吗?”
凌封被温热的触感碰得一怔,他当即点头,在记忆碎片里似乎总有一抹金色长发。
白斯言眼神微动,眼前的身影与视频里那个脆弱少年悄然重叠,让他目光不自觉地染上一抹难以言喻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