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对你来说,也并非坏事。”
杨岁卿手指尖有淡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闻人月直觉那是冲着他来的,但他本就没学会几道仙诀,更不可能躲过杨岁卿的这一瞬击。
“师尊,等等!”
他被仙诀闪了眼睛,本能后退了几步,随后脑海一震,起了一阵薄薄的雾气,将他眼前温柔地遮住了,此前经历种种都像是过眼云烟,恍惚地流淌而去。
正在闻人月经历着这种名为“遗忘”的滋味,心下忽然浮现一种空洞洞的恐惧感。
他在脑海中与那道云雾般的仙诀作着徒劳的抗争,记忆如水流,他抓得越紧,便越容易被那道雾气带走。
闻人月忽而尝到了嘴边湿凉的泪水。
杨岁卿无奈地轻轻说道:“……怎么还是这样爱哭。”
闻人月听着这道声音在耳畔转悠,只觉得有无尽的委屈要发。
不想再忘一回……
他心中有个声音低低地念着,忽有一道剑影劈开他面前的雾,那些被禁锢的记忆又朝着他涌了过来。
归元……昔瞳……
他再次记起了方才的所知所感。
“嗯?”
杨岁卿手里的石剑竟自作主张地在地上画了一道仙诀,抵了他方才施放的仙诀。
闻人月一清醒,立刻跑进了元泽的院落里,杨岁卿只能作罢,他手指一弹石剑,沉声道:“一个两个成日给我找事。”
石剑纹丝不动,端的是个天崩地裂任它最无辜的模样。
杨岁卿狐疑地施了一道诀进去,整柄石剑确实毫无动静,那方才闻人月唤出的荻花剑影又是怎么回事?
徒弟不听话就算了,现在连本命仙剑也和他对着干了……
杨岁卿叹了口气,慢悠悠往院落里去,路过小芹时他瞥了一眼,小芹的脸已经开始显现妖狐的诅咒了。
归元诱骗紫苏让她对恩人犯下杀孽,这诅咒的业力又全担给了一个小姑娘,他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尽管被归元跑了,徒弟的记忆也没能成功清空,但这本书和小芹兴许还救得回来。于是,他慢悠悠往院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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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紫苏不像在小芹梦里一样嗜杀,似乎因为那魇术师已然身死的缘故,她终于清醒了些。
闻人月来的时候,她还没说话,只呆愣愣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杨岁卿进院子里后,她才说道:“仙君早知当日了,是吗?”
“嗯,但你身在过往的梦中,纵使我出言提醒,也干预不得。”
“仙君亦不是我见过的那位隐石仙君,是吗?”紫苏的眼珠子挪过去,她脸上沾满了鲜血,看着十分可怖,这般盯着闻人月的时候,他的耳朵飞到了后面去,尖牙也忍不住呲了起来,“仙兽昔瞳,我虽没见过,但也知道不是这副模样。”
“……是,梦外你早已遭恶念和魇术侵蚀心神,我带着他一同入梦,是为查证往事而来。”
杨岁卿垂着眼睛看这小兽模样的徒弟,他似乎放弃了在徒弟面前继续掩饰“昔瞳”之说,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如今你这一劫已牵扯了无辜凡人的性命。那小姑娘的妖狐诅咒,要如何解?”杨岁卿想到小芹之事。
紫苏既已知道幕后黑手是归元,且那人已然逃走,便也不再保留秘密:“取我心头血。喂她喝了便是。”
倒是闻人月听着他们两人风轻云淡地说着话,有些烦躁地抖着鹿耳朵,怎么谁都认得师尊身边那个“昔瞳”?
好像与他有些瓜葛,师尊却偏偏不愿告诉他!轻描淡写便又揭了过去,令他心里好像有狐爪在抓一般好奇难耐!
想起方才的仙诀,闻人月只觉胸口还憋着一股气。
杨岁卿继续道:“与你梦外所说一致,确为槐枝操纵了你,你才会犯下剥皮旧案。但是,是你受到归元帝尊劝诱,回到了过去,改变了前因在前。作为仙人的你与元泽本不该在雷雨后相逢……至此便是你的情劫难关,此业报应验在你身,必死无疑。”
紫苏垂下眼眸,说道:“你既然说了这番话,说明梦外之我没死。”
“梦外的你,也已是生不如死了……”闻人月忍不住插话道,“那时候你也在一心求死。”
“是么?是我活该了。”紫苏竟微微笑了起来,她抚摸着那张人皮,又道,“我还说了什么?”
闻人月想了想,答道:“你说,梦中我非我,往事不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