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一只在眼前挥动的手,终于强行召回了严宁的思绪。
没等严宁开口,沈格菲看到了她手机照片上,放大的猫爬架,和七斤脑袋露出的一角,了然道——
“哦,想养猫了啊?”
心脏还在不正常地快速跳动。
严宁下意识按灭手机,答得含混:“有点想。”
“那等你上了大学,脱离小姨的五指山,就可以租间房子,自己偷偷养……”沈格菲冲严宁眨眨眼,帮她畅想起了美好的未来。
和严宁不同,沈格菲从小就是个不大听话、很自我的人。
严宁也一直很喜欢听,沈格菲脑袋里各种新奇的想法。
但这回。
不知为什么。
严宁却一直走神,根本听不进去……
新年祝福,严宁原本也打算给路琛发的。
但这大年初一一整天,她却总是拖延,迟迟没有发出去。
直到初二,手机又被林心慈收走。
那句新年快乐,严宁到底还是没能跟路琛说。
可说不上来缘由的。
严宁反而松了一口气。
像是乌龟缩回了壳,鸵鸟头埋进了土里。
十几岁的少女,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完全说不清、想不明的心情。
仿佛遇到了未知的危险。
下意识、又本能地,选择了逃避。
-
寒假过完。
转过年来一开学,就有一件相当重要的事——
文理分科。
第一节班会课上。
蒋才俊专门花了一整节课的时间,来跟班上的众人,介绍历年来的分科情况,以及他当班主任以来的一些经验。
临近下课,他让班长把分科意向表,拿下去发了。
“这个意向表,最迟下周五都要交上来,家长要签字,如果有什么疑问,也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对于分科这件事。
辛静很是纠结,她文科、理科成绩都挺均衡,没有太有优势的科目,表一发下来,就很拿不定主意地,让严宁帮着她一起各种分析。
严宁则是从一早就定好了——
选理科。
一中录取通知书发下来的那天,林心慈和严向荣就分科的事,跟严宁聊过,说打算让她学理,未来选专业的选择面更广,之后给她报的培训班,也是侧重理科。
对此,严宁倒是没有什么异议。
同样都是学习,文理对她来说,其实差别不大。
晚上回家。
严宁把意向表的事一说,林心慈签了字,并在理科选项的旁边,打了对勾。
严宁学理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时间一天一天地往后走。
转眼,到了周末。
过年一回来,林心慈就带着严宁,又专门去对面拜访过,寒暄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关于严宁在赵老师这里学习的事。
老两口一如既往地和善、好说话,说只要宁宁愿意,一整个周末待在对门302都没问题。
最终定下来,严宁还是和之前一样,周六下午去对面,接受物理辅导。
所以,时间一到。
严宁背着书包,又准时按响了302的门铃。
在等待开门的那短短十几秒钟时间里。
严宁虽然已经尽可能地,放缓呼吸,可是,她掌心仍有细密的汗意,心里七上八下地忐忑……
她在紧张。
门一开。
门里出现的,是笑容和蔼的岑奶奶,“宁宁来了啊,快进来!”
赵爷爷端着一盘洗净的草莓,从门前路过,也停下脚步。
客厅露出的书桌、沙发那里,再没有旁的人。
严宁悄然松口气,礼貌问了好:“岑奶奶,赵爷爷,下午好!”
因为是新学期,虽然知道严宁假期在辅导班,已经学了不少新知识点、也做了不少相应的习题。
但,为了帮严宁打牢基础,赵老师没有直接讲解题目,而是选择带着严宁,引经据典,从实际出发,先梳理一遍知识点。
一块白板即将写满时。
门铃又响了。
严宁坐在书桌前,往本子上记知识点的笔尖一顿。
岑奶奶在房间午休,赵爷爷去开了门。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紧接着。
少年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严宁的余光中。
笔尖继续在纸上滑动,严宁没抬头,但大半注意还是被分走,察觉——
路琛。
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但,又在看到白板上的板书后,他脚步一顿。
大概是担心他会影响赵老师讲课,又或者挡住她看白板,他转而拎着背包,放到了沙发上,人也跟着落座。
赵老师侧头说了一句:“很快,我们再有十分钟左右就讲完了。”
久违地。
严宁听到路琛悠闲散漫的声音,答:
“没事,您慢慢讲,我不着急。”
开学一个星期,严宁回班时,一直都有意绕开了一班那边,在走廊上经过、去课间操时,也总是不自觉地脚步匆匆。
所以,自从年前给路琛送生日礼物后。
这是她第一次,再次见到他。
那种莫名的,自从大年初一,看到他动态发布的那张照片之后,一想到他,她就心跳频率加快的慌张感,再次,涌上心头……
好在,赵老师擦白板的细碎声响,打断了严宁的思绪。
她敛眸,才发现本子上的公式,抄重了一个字母。
连忙正正心神,划掉重写。
十几分钟后。
赵老师讲完了知识点,又照例给严宁出了几道题,让她练习,之后再讲解。
以往这种时候,多数时间,赵老师会坐到沙发上看书,也偶尔,会去厨房帮岑奶奶做东西,或者去卧室午休。
今天,此时此刻。
严宁无比期待赵老师能够选择前者。
可偏偏,事与愿违——
“早晨起得早,我去睡一会儿,你要是题做完了,可以先预习下一章节的知识点。”
赵老师对严宁交待完,又转头,看向沙发:
“小琛,你过来吧。”
在听到他名字的那一刻。
严宁心下陡然一紧,整个人,又变得紧绷起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也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少年随手合上从书架上拿来的厚重书籍,抬眸,应了声“好”。
在他目光可能转过来前。
严宁匆忙垂眸,视线牢牢粘在习题上,竭尽全力,全神贯注,让自己只去想做题的事。
卧室门,开了又关。
对面那人落座时,有窸窣响动。
题干读了两边,严宁才察觉到这是一道综合性的题目,有一定难度,而不是她分心,导致的没看明白。
不过——
难题,才更能让人集中精神!
严宁心里燃起莫名的斗志,憋着一股劲,拿过了一张新的草稿纸,埋头,开始验算……
不知几分钟过去。
严宁终于写完最后一步,得出了结果。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视线转向下一题,题目明显更难,她把草稿纸翻面,正准备试着验算。
然而,被纸张边角抽动,桌上那根自动笔,突然朝着对面,开始滚动。
严宁一惊。
忙伸手拦下。
下意识地抬眸,偷看了一眼路琛。
还好。
他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拿笔,正垂着眼,在卷子上快速地写着解题步骤。
应该……
没注意到这边。
严宁松了一口气。
不光这根,桌上刚才用来记笔记的笔,全都被她收回了笔袋,拉上拉链,放到一旁。
然后,余光中。
对面那人,若无其事地把卷子翻了一面。
“我脸上,应该没长花吧?”
他忽而开口,视线还垂在卷面上,语气闲闲,带了点儿午后的懒散。
严宁:……
她这回明明用的是余光!余光!
而且是因为他翻卷子,她才注意力被吸引,甚至都没有看到他、的、脸……
“没有。”
严宁低头,小声嘟囔了句:
“但你头顶说不定长了眼睛。”
“那我等会儿,照照镜子找找看。”
那边的路琛,显然是又一清二楚地听到了。
这人好整以暇地合上笔帽,抬眸,看过来:“好了,有什么问题,你要不直接问我?”
严宁握着笔杆的手,不自觉地用了一点力。
问什么呢?
问他过年为什么会发那一条动态?
还是问他,为什么她看到了之后,会心跳莫名?
她当然知道,问哪个都不合适。
只是,一抬头,和他四目交接。
那双墨眸里的清浅笑意,让她找到了一点熟悉的安定感。
心跳,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听话了……
“我……”
房间里的安静太久,他还在等她的问题。
严宁脑海里疯狂在转,从不能问的那些问题,到太过显而易见的,问他会选文还是选理,最后扫到手边的笔记本:
“我有道题想问你!”
路琛轻挑了下眉梢,“哦,你问。”
不怪他表现出一些意外,毕竟虽然之前几个月,两个人几乎每周都一起坐在这里学习。
但也基本上,是互不打扰——
物理有什么疑问,严宁都直接请教了赵老师。
而路琛。
就他日常高到离谱、频频满分的成绩而言,她也很怀疑,究竟还有多少题目,是能让他“不会”的。
“就这一道。”
笔记本上的题,的确有难度。
严宁脸不红心不跳地,把本子递了过去。
路琛接过,短暂地看了十几秒后,便站起,走到严宁身旁,微俯身,一只手撑着桌子边沿,把本子摊在桌上,字体调整到一个双方都便于观看的角度。
他侧头,看严宁,笑:
“借根铅笔?”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等到严宁回过神来。
她坐他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