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鹤予躲闪不及,左肩上生生挨了这一下。
绿枝如刀,抽开了肩膀上的单薄布料,皮肉上立刻见了血,萧鹤予踉跄着后退几步,一阵晕眩,差点栽倒在地。
而那白衣男子仍面色冷峻地站在身前不远处,眼神冷得可怕。
萧鹤予揉着肩膀伤处,不明白自己刚刚哪句话惹恼了这位赫赫有名的“第一仙”。
鹿浔方才提到“因果”,那必然是跟自己有过交集的,但他自从穿来就一直疲于奔命,根本没空得罪这样有头有脸的角色。
那就只能是原身做下的孽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这位矜贵倨傲的仙人突然发话了,“你是魔修。”
又是肯定句。
看来修为高就是好,别人在他面前跟没穿衣服似的。
萧鹤予新伤旧伤叠加,身上疼得厉害,又不清楚这人找的哪门子茬,心里也是横生怨气,道:“关你什么事。”
鹿浔的脸色霜白,额头和两颊都挂着汗,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热的,总之他手中的夺命利器还没放下,像是要为了这一亩三分地跟萧鹤予死磕到底了。
他能死磕,萧鹤予却不行,总不能为了这一个窝棚杠在这儿了吧,反正这附近还有不少山头,绿树成荫,也不缺材料,大不了他再重新搭一个不就好了吗。
萧鹤予只是初来乍到,却不是傻的,并不想学炮灰热爱作死,长到他这个年龄,但凡还有一丝神智,就看得出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于是,萧鹤予连退了两步,拉开一个自以为的安全距离,这才道:“我不知道这地方是有主的,这就走,为了表示歉意,我这个窝……房子就送你了。”
这一番有理有据的实在补偿并没有打动鹿浔,却好像把他气得更狠了,脸色变为铁青。
可怕的沉寂在空气中蔓延。
鹿浔有些气急羞恼,挥了挥宽袖,衣襟飒响:“谁要你的窝棚!”
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在山野里跟个魔修对峙,鹿浔其实也在不动声色地颤抖着,倒不是害怕,而是刚刚的打斗过程让他伤势加重了不少。
半个月前,他历劫失败,在雷劫中被劈得面目全非,化作一株雷击木落入下界修生养息,谁想到,就是这一落,竟然还落出了大事件。
他的灵根被人砍了!
鹿浔本体是一株上古神树,天生通灵,修习之路顺畅得像是开了外挂,因此他从来都是三界众生口中尊贵典雅的古今第一仙,而且,他的树体妙用无穷,平日里,若是哪位仙家想求一株小小的树芽,三求四请也不一定能得偿所愿。
谁想到,不过是沉眠短短半个月,醒来时,灵根就差点被砍成了光杆司令。
鹿浔清醒时发现自己差点被扒了个精光,立刻寻着残肢的气息一路追了过来,却不想,看到了让他惊怒无比的场面。
他的仙体灵根、千万年找不出一株的珍品,居然被人拿来当柴火烧!
是哪位不知死活的宿敌干的!
他不想打草惊蛇,于是抹去周边自己的气息藏进了小窝棚里,想看看是哪位不长眼睛的奸人要害他。
直到两个时辰后,他才等来了姗姗而归的萧鹤予,对峙打斗间,他感受到对方隐隐泄露一丝魔气,鹿浔心中就更是恼怒了。
他是仙,自然跟魔势不两立,又有伐灵根的前提在,这个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萧鹤予不知道鹿浔心里的兜兜转转,怒气横生,他本想有商有量地赔了“房子”后悄悄退走,但谁知鹿浔从始至终都一直盯着他,两个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瞪着你,互相戒备。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截绿莹莹的树枝又动了,仰着头,虚虚浮浮地荡在空气中游动,速度看似缓慢,却眨眼就到了眼前,萧鹤予侧身一躲,转头就朝山下狂奔而去。
而那翠绿枝条仿佛生出了眼睛似的穷追不舍,鹿浔见他要逃,而且逃跑得十分狼狈,顾头不顾尾,居然直接把后背暴露出来,鹿浔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抬手一扬,绿枝成鞭,如一条游龙冲下,狠狠抽在了萧鹤予后腰之上。
绿枝看似柔软,这一击却着实有分量,仿佛千万根针同时扎进皮肉里还又转又拧似的,萧鹤予整片后背都麻了,被抽得一个大扑飞了出去,又在落地前被腰上缠着的绿枝拽回。
一丢一拽,他浑身剧痛、头晕眼花地被丢在窝棚前的空地上,正扑到一双洁白的鞋面之前。
及至鞋面的练白袍服上绣着一圈雅致的银色云纹,白底银丝,勾勒出玄妙花纹,远观看不出什么,只在鹿浔偶有动作时,才会闪动出一丝流光溢彩的端倪来。
仅看外表,鹿浔可以称得上一句俊雅端方,冰清玉洁,应该是位难得的正人君子才对。可现在萧鹤予却觉得传言不实,试问,有哪家上仙会躲在人家屋子里搞偷袭?那不是不折手段的魔修才会用的偷袭手段吗?
萧鹤予喉咙发甜,铁锈味弥漫,他拼命忍下不适,揉着后腰踉跄爬起来,嘴里啧啧道:“上仙就了不起啊,上仙就可以随便打人?我到底之前怎么得罪你了,要对我下这样的死手?啊?!”
鹿浔皱着眉望他,双眸如箭,神冷如霜,被他吵吵嚷嚷得头疼,道:“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