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笙并没尖叫多久,飞上天空没多久,他就彻底晕过去了。
被吓晕的。
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回了自己床上,一睁眼便看见游萧守在床边。
“笙儿,你感觉怎么样?”一看见他,游萧英俊的眉眼便浮起笑意,“先别动,你身上有银针。”
苗笙低头看着自己被扎得像个刺猬,心头无名火起。
好好的大男人变成一朵娇花,风吹日晒全都怕,治了一个多月还是这个熊样,将来还能好吗?!
我还能感觉怎么样?!没用呗!
游萧见他抿唇不语,知道他心里自己跟自己生气,掌心盖住他的手背,温声安抚:“别着急,情况只是有反复罢了,再调理调理,总会好的。”
苗笙心里烦躁,闭上眼睛不吭声,不想理人。
游萧也没有再说话,片刻后苗笙听见他的脚步和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知道对方走了。
于是他轻轻松了口气。
这就对了,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你想听什么话本?我给你念啊!”旁边突然传来平小红的声音。
苗笙被吓得一哆嗦,倏地睁开眼,看见小姑娘抱着胳膊,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你怎么走路没动静?!”他眼睛紧张地转了转,“什么话本?”
平小红笑嘻嘻地坐在床边:“别装啦,看风月话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么大个人了,还不能有点需求。”
说的什么怪话!苗笙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你师父干什么去了?”
“去看药煎得怎么样了。”平小红眨眨眼,促狭地说,“还以为是师父粘着你,没想到是你粘着师父。”
苗笙:“……”
他沉默片刻,再度岔开话题:“我们方才是怎么回来的?你师父怎么会、会有翅膀?”
“那是‘翅’啊,我们唤笙楼的秘密武器!”平小红得意道,“原本是聂老爷的义父发明的,曾经用在军中,后来朝廷不再使用,我师父把它稍加改造,不用轻功都能日行千里。但师父禁止大家白天使用,免得太过引人瞩目。”
她一边说,一边感叹:“啧啧,你是没看见,他抱着你从大街上直接飞走的场面,真是太壮观了!”
苗笙面无表情,心想,呵呵,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是吧?
平小红陪他闲坐了会儿,到底还是拿了一本风月话本给他念,好在他买的这些都比较正经,念出来不会太尴尬。
苗笙听着直犯困,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吱哟”一声,门开了,游萧端着煎好的药进来。
平小红愉快地放下话本:“我走啦!”
“哎!”苗笙还没来得及拦住她,人就不见了。
游萧只是笑了笑,把药先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地帮他把银针一枚枚取了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苗笙这会儿见着他,满肚子全是火气。
或许因为自己明明比对方年长许多,却像个没用的孩子似地整天被人照顾,与这年纪轻轻就大把成就的少年相比,简直相形见绌。
恨他过分优秀。
恨自己过分没用。
“笙儿,药煎好了,趁热喝吧。”游萧挽住苗笙的胳膊,想把他搀扶起来。
苗笙满心不爽,甩开他的手臂,转身背对着他:“喝了也没用,不喝了。”
“治病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中间有反复也很正常,不必太过急躁。”游萧缓声道。
苗笙望着墙不吭声,脑子里有很多带着火气的话想说,但他努力忍了忍,毕竟人家对他挺好的,鞍前马后地护着,他不能说话伤害对方。
游萧按住他的手臂,轻轻晃了晃:“笙儿,就算为了我,再坚持坚持,好不好?”
少年语调中夹杂了一些央求的意味,显得可怜巴巴,更适合他现在的年龄,却跟他的身份不符。
其实根据这一个多月来的了解,苗笙知道他少年老成,轻易不会这么说话,在下人、下属面前威严更多一些;跟他两个养父交谈,虽然姿态低了些,但也是正常腔调,像是一个优秀成熟的长子模样。
但是跟自己说话,总是带着一股撒娇的意味是怎么回事?
莫非这是十年前的习惯?
苗笙听着心里一半不忍,一半不爽,翻身坐了起来。
“游公子,有件事我实在不吐不快。”他沉着脸,看着游萧,咬牙直言不讳,“以后你能不能别叫我‘笙儿’,毕竟我长你八岁,这称呼我听着很别扭。”
游萧望着他,满眼都是宠溺:“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苗笙避开他这奇怪的眼神:“十年前你怎么叫我?”
“这……”游萧勾了勾唇角,脸上露出属于少年人的狡黠,“那时候我叫你舅舅,可是以现在你我的年纪,恐怕不太适合。”
苗笙疑惑:“为什么叫我舅舅?”
“当年是我爹卖了我,在我心里他是个坏人,我便不肯视你为父亲,你说要当我的娘家人,就让我叫你舅舅。”游萧凑近了他,笑得恣意,“我是不会叫你苗公子的,这样太见外了。”
苗笙一咬牙:“不然还是叫舅舅吧,我本来辈分就比你大。”
“好。”游萧居然轻松地答应了,明亮的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轻声道,“舅舅。”
原本他一心给苗笙取个“苗寿安”的名字,是想与那段不堪的过去彻底分割开来,再也不肯叫对方“舅舅”,也是因为心里有了别的打算,不想让这辈分产生阻碍。
但是方才听苗笙说了“舅舅”二字,却给他带来了新的灵感。
左右不是亲生的,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一个称呼又能如何呢?反倒另有一番亲昵的滋味。
于是他便爽快地这么喊了,语气意味深长。
这两个字像是在他舌尖缠绕了一圈才被吐出来,原本平平无奇的称呼被他叫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苗笙不由自主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他觉得有些迷惑——为什么这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