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机当日便前往了姜林所说的城市,那座城市距离首都很近,高铁两小时就能到,搁在以前,一句天子脚下也不为过,可现在没有天子,首都也不意味着兵力或者实力更强大,但这些地方的繁华之下,却有无数苟且之人,他们与邪祟之间只差一步之遥。
而那些法律无法制裁,与邪祟拉不开关系的修士藏匿于此是再适合不过的,他们藏身于普通民众之中,无论是异灵局还是纠事处,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推段渊入祟界之人便是窜逃到了这些地方,但万幸的是,这个人并没有真正地融入到人群中,或许是因为他和邪祟有着远超正常的关系令他做不到这一步,但也正是这一层关系,段渊发布的悬赏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被人真正拿下。
谢千机很少去管段渊在论坛上的事,毕竟关于信息上的事,还是姜林和段渊更了解,虽然他知道悬赏人的生命并不符合现在的社会法律,但他也从来不会去干涉劝段渊宽容大量,这很容易触到段渊的底线造成更大的混乱。
他本是想冷处理这件事,段渊的气性不会撤销悬赏,毕竟这条悬赏至今也无法完成,他觉得但随着时间过去,这件事在段渊心中的分量会变轻,被会被遗忘,直到最后,那个人的生死不再重要,如果没有别的人干预令这件事发酵的话。
谢千机下了车,一出车站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他随便进了一家便利店躲雨,被这场打得措手不及的不只有他一个,大家都站在门口,谢千机看了一眼天空,阴沉沉地,令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沉闷了许多。
他站在靠里面一点的位置,与收银台只有一步之遥,便随手从柜台上拿了一盒薄荷糖也算是不白占地方躲雨了,收银员小妹脸红着脸给他结了账,见他们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便小声说道:“这雨一阵阵的,也不知啥时候才真的天晴呢。”
谢千机看向她,小妹连忙收回视线,左右滑动自己的手机桌面,察觉到她可能是想搭话,便接话道:“这雨下了多久?我来时看天气预报是没有雨的。”
小妹吓了一跳,头也不敢抬,但还是回答了谢千机,说道:“快一个星期了,断断续续的他,根本都不能看天气预报了。”然后她从脚边拿起一把伞,说道:“你们都是外省来的吧,我们现在出门都随手带伞的。”
谢千机点点头,瞟了一眼那把折叠整齐的雨伞,愣了愣,说道:“你上下班的时候都在下雨吗?”
小妹说:“也没有啦,只有过一次是全程下雨的,其他时候都比较幸运,正好回到家或者到店里下起来。”
“只用过一次啊。”谢千机低声叹了一句,他环顾了四周,说道:“你这里有雨伞卖吗?”
小妹指向店里最里面,说道:“有的,在后面,你走过去就能看到了。”
“好,谢谢。”谢千机走过去随手拿了一把,结账离开了店,他并不急着去找自己的目标,而是漫无目的地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撑着伞走进了雨里。
他走了半个小时,雨停了,他原地站了一会,天很快就放晴了,他收起伞抬头看去,天空万里无云,没有半点方才暴雨的痕迹。
谢千机抖了抖伞上的雨水,不出片刻,他看到雨伞上开始浮现黑色秽气,这是和他见过的那些邪祟身上散发出来的秽气不太一样。
这些秽气是无主的,就像段渊吃掉了祟魂,徒留了无用的气息一样,这些东西无法再转化,当然,也无法再增生,但也无法自然消失,只能不停地随着雨水落下,然后又同落下的水一样回到天上去,周而复始。
这里的平衡被打破了,如果不解决掉这里的秽气,雨不会真正地停下来。
但打破平衡的是谁呢?这个世上能做到分离祟魂和秽气的人除了段渊,还有别的活人吗?
谢千机不认为那个被段渊悬赏的人有这个能力,那个人背后的存在也不可能做得到,而且当年他是亲自确认了只有段渊能做到这一切,即使想要再创造一个段渊出来也是绝无可能的事。
眼下暂时不会下雨了,他随手抓了一把伞面上蒸腾起来的秽气,那秽气在他之间绕了绕,便向着一个方向飘去,谢千机连忙跟上,秽气会回到曾经诞生的地方,然后汇聚成云再落下,而这个周期不会超过半天。
他来到一处建筑工地,因为近日天气反复无常,这里的工程进度停了下来,现在都还没有复工,四周除了谢千机没有一个活人。
谢千机只在周边转了转,并没有走进去,他只是拿出手机拍下了一张照片,然后发给了姜林,并且还自己的定位同步了过去,不出一分钟,照片被反传了回来,照片已经与他发过去的截然不同了,那些未完成的建筑上被浓郁的黑雾层层包裹,即使是裸露出来的部分也被暗色的涂料一般的物质覆盖,这些都是秽气。
这张照片被姜林处理之后,他可以轻松看到秽气之下的东西,这要比他自己慢慢勘察来的快很多,谢千机经常会感到遗憾,如今的时代,拥有灵力的资源极度匮乏,姜林弄出来的很多东西都不能量产。
从照片上看,这里并没有邪祟,只有这浓郁得化不开的秽气,这些秽气甚至都要凝成实质。
他稍一思索,便走了进去,这里的秽气并非一朝一夕积累出来的,但或许就是最近,这里积累的秽气失去了平衡开始向四周以雨的方式泄出去。
这里面或许还有制衡秽气的东西没有被彻底破坏掉,如果幸运的话,他很可能还能找到造就这一切的人试图挽救的痕迹。
走得近了,他抬头看向这些砖石铁架,有雨水顺着建筑滴落流淌,也看到了黑色的污水被雨水裹挟着也一同流向了他,他稍稍后退了一步,却一脚踩上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去,发现是一截断刀。
断刀已经生锈,不知埋藏地下多久,被他这一脚踢开了泥土,断刀上面附着着血色,他用脚一点点蹦开刀身上的其他泥沙。
他才判断出那是刀尖部分,一股飓风便向他袭来,他下意识展开护身结界,那股飓风便突兀地散开了,就像偷袭者只是同他开了一个玩笑。
被卷起的沙石纷纷落下,谢千机退得更远一点了,虽然眼前一片模糊,但他还是看到那把断刃又被重新掩埋,他看向四周,寻找偷袭的人,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看出什么了吗?”
谢千机闻声看去,落入眼眸的是一面巨大的铜镜悬在二楼外侧,一个人坐在镜面上,吊着腿无聊地晃着,那人半探出身子俯视着他,金色的眸子像不可直视的太阳,危险又耀眼。
他心中一震,无论是黎號镜还是同镜子一起出现的人,无一不让他惊愕,他下意识问道:“九渊,你为什么会在这?”随后他又想起黎號镜,反应了过来:“不对,你不是他!”
“我怎么不是?”上面的人笑着,“大哥啊,你最初见到的明明是我,我才是你最熟悉的殷九渊才对。”
谢千机眉目冷冽,漠然道:“你不是!”
“……”那人一瞬间脸色阴沉了下来,金眸却暗淡了下去,他缩回腿,整个人都沉入了镜子里,铜镜翻转,面向了谢千机,谢千机看到了镜中的自己,而镜中自己的背后站着那人,那人满怀怨恨与不甘的话语传了出来:“回应你的人是我,你说要救的人也是我!”
谢千机瞳孔一缩,猛的回头看去,却看到了一双满是恶意的眸子,金色丝线猛的缠上他的脖子,金丝的另一段在那人手中,随后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抵上了他的脑袋。
“但是你毁约了,你和她合伙骗了我,你们抛弃了我,你们认为我无足轻重,认为我可有可无,你们认为将我剖离出来,杀了我,那五年的痛苦就可以不存在,真是天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