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邱北路的耐心和护短仅持续了半小时，等回过味来了，他就手一撒，把夏小池扔到地上，一个电话无情地把毛三花call了回来。
毛三花嘟嘟嘟开着电动三轮杀回来，坐下来的时候气都没喘匀。邱北路很有眼色地给他老人家倒了杯茶，毛三花接过来咕咚一大口，末了把保温杯啪地磕在了桌上，老大一声响。
“说吧，昨天上哪儿鬼混去了？”
他爹的怒气已经肉眼可见了，夏小池一抖，顾左右而言他：“没有啊……昨天‘国域中央’的单子我又不是没做好……”
“不要给我转移话题！”
夏小池已经变回了人形，老老实实坐在桌子另一头挨骂。昨天脸上被外国猫抓的红痕还没完全消退，再加上刚刚蒙受巨大心理打击，此时他整个人就显得没精打采的，有点可怜。
毛三花的语气缓和了点：“又跟人打架了？这回打输了？”
夏小池赶紧否认：“没、没打呀！”
“那你那花脸是怎么回事？”毛三花亲手把这小祖宗带大，一眼就能瞧出夏小池身上不同寻常的丧气劲儿：“拉着个脸，出什么事了？”
“就是……出了点意外。”
他别别扭扭地不肯说，看得邱北路心头火起。
“别提了。”他哥告状：“他早晨被个人类拎进来，听人说，他昨天偷别人池子里的鱼吃，没偷着，摔进池子里了。还是那人类把他捞出来收留了一晚上……”
“偷……！夏小池，你胆儿肥了啊！”毛三花急火攻心：“招呼都不打就离家出走就算了，还去偷别人的鱼吃？！”
“什么啊！”夏小池冤死了：“那，那是我的鱼！我隔一天就去喂一次的！那混蛋人类明明前几天还不在的……他，他诬陷我！”
“确实混蛋！”邱北路也不知是哪一边的，这时又帮腔道：“那人类看着正正经经，没想到对我们小池始乱终弃。”
“始……”毛三花呛了一口空气，浑身一震，腰都挺直了，声音不自觉有点颤抖，调子都降下来半个：“……什么玩意儿？”
夏小池罕见地叹了一口气，萎靡不振起来。
毛三花的表情一僵，眉间有点凝重起来。
“也不是……”夏小池在桌子下边绞了一下手，半天，才咬着嘴唇道：“……现在想想，可能是我误会了……”
“……”
这幅被人糟蹋了还要上赶着维护的失足少男模样是怎么回事？！
家里这毛孩子长这么大都没拉过母猫的爪子，毛三花头疼之余还油然生出一股家里白菜被猪拱了的空虚的愤怒。
“那人类，男的女的？”毛三花不骂人了，他如同世界上所有老父亲一样，开始提心吊胆，生怕家里的宝贝被人占了便宜：“那人怎么你了？知道你身份吗？”
“男的，他肯定不知道吧。”夏小池顿了顿，情不自禁地补充道：“但他挺帅的……”
这怎么还赞美上了！毛三花心里警铃大作：“夏咚咚！赶紧交代！”
夏小池一怂，嘀嘀咕咕道：“没，其实没怎么啊……就帮我洗了个澡，吹了个毛，做了个饭。分了我半个枕头，还带我来看了个病——当然，我压根儿没生病。但邱北路刚刚差点把我阉了！”
冷不丁被告了个黑状，邱北路坐不住了：“净添油加醋！我哪儿阉你了？”
“别吵吵！”毛三花大喝一声，紧紧盯住夏小池：“他给你洗澡了？吹毛了？一张床睡了？！”
夏小池点点头。
“这不就摸光了吗？！”毛三花一拍腿，有点激动：“那他人呢？”
邱北路说：“他说养不了猫，要把猫寄养在这儿，找别人领养。我一气，把他赶出去了。”
“养不了？”毛三花停了停，悬着的心回来了点，但突然又有点生气，说：“——还轮不到他养！”
夏小池蓦然有点感动，抽抽鼻子盯着毛三花道：“爸——”
毛三花盯着夏小池有点流鼻涕的花脸，心里油然生出一股“白菜被猪拱了一半之后，那猪突然又不吃了把白菜弄回去栽栽好”的奇妙感觉。
一方面有点安心，一方面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愤怒——我家水灵灵的白菜不是好吃还是怎么的了？！拱一半还带退货的？
毛三花把保温杯的茶水一饮而尽，凉茶降火，他更年期的脑子冷静了不少。
他摆摆手，宣布此事告一段落，叮嘱夏小池道：“行了，这下知道人类世界的险恶了吧。长个记性，没事别老去蹭人的腿，听到了没？臭小子。”
“好……”
听他这丧气的调门儿，毛三花站起来，想要说点安慰的话，可惜才华有限，半晌才憋出一句：“小池，也不是所有猫都得人类来养。”
“我知道……”
“别撅着个嘴了。”毛三花又说：“你爸不是还在么？他不养你，你爸养你。”
夏小池再次感动了一把：“爸……”
毛三花慈祥地摸摸他的脑袋，父子温情共计持续了三十秒，夏小池手上就出现了一条眼熟的米白色围裙。
“……”夏小池的感动结冰了。
毛三花拍拍他的肩膀，说：“既然回家了，就立刻上班吧。说是养你，但你也不能在家里啃老是不是？——我看，你那大哥实在不适合站柜台，还是得你来。”
“……”夏小池的心坚如磐石。
——还是赶紧来个人类养我吧！
他套上花边围裙，拿着鸡毛掸子站在柜台后边，仿佛一台没有感情的看店机器。
午饭一吃完，邱北路就借口说下午有戏要拍，立刻摆出一幅要跑路的架势。
夏小池憋屈地把碗洗了，咬牙切齿地说：“你个十八线小明星，哪有这么多戏要拍？”
“男八号和男十号也算是露了脸了，循序渐进嘛不是？”邱北路装模作样地戴上墨镜，说：“瞧你这脸儿花的，哥给你留几个口罩，人来了你记得带上，以免你脸皮薄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