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感到非常巧合时,更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那高中生转过头的瞬间,他发现,他认识这个人……
这个让他在一个午休时间内,被迫在全校甚至全网出尽洋相,被迫卷进各种毫无逻辑的流言与剪不断理还乱的蜚语之中,被迫承受了各种无端猜忌、惊诧、讶异、猎奇的批判,被迫开始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与审视竟然对情绪有那么大影响的,有着听起来奇怪又愚蠢的名字的,罪!魁!祸!首!
显然对方也注意到了自己,尽管他迅速地转过了头,但那张满是眼泪鼻涕,像丧气包一样的灾难脸,还是被他瞧了个清楚。
不知为何,系临城明明没有跟这人见过几面,但看到那副形容时,心底竟意外生出一种“他就是那样”的强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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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在这里?!
童塔塔难以置信地在内心崩溃咆哮。
他低头看着自己跪在地上的双腿,甚至还套着同样——但人家早就回家换掉——的校服。
啪嗒,脸颊上刚才没有滑下去的泪滴,终究经受不住引力的作用,重重地掉在了地板上。
他甚至能从那光滑如镜的理石地砖上,看清自己的轮廓,哪怕五官已经模糊,却仍挡不住那满脸的傻气蠢气和丧气,混着眼泪鼻涕与汗水,简直就是一张极品的灾星脸。
余光瞥到旁边,他爸那被洗得已经褪了几层色的旧牛仔裤,膝盖和自己一样,都跪在这冰凉的地砖上。
在这一刻,童塔塔感到一股难以言喻却极其强烈的情绪从心底涌上来。
就像被突然投掷到一片人山人海的广场中央,在他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无数双手侵袭而来,一层层地扒掉了他的外衣,直到还剩最后一层遮羞布时他才猛地惊醒过来,可是为时已晚。
他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抓着最后一块遮羞布,用尽全力拼了命地东躲西藏。
却殊不知,他越是挣扎,就露得越多,甚至他想要遮得羞,也早就被看了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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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他们的车撞了美淑,具体事故情况了解清楚了吗,报案了吗?”
系都瞥了一眼明显情绪上头暂时无法与之正经谈事的弟弟,转头问向周秘书。
“具体情况还没来——”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周秘书的话。
系丛很熟悉这个铃声,这是他老婆的手机铃声。
他巡着声源寻找,最后将目光落到了还跪在地上的童家父子俩身上。
童方台办完手续后就将林美淑的包递给了儿子,此时正被其紧抱在怀里,吵闹的铃声就是从那包里传出来的。
只是他低头垂目,面冲地板,整个人仿佛经受了巨大打击,难以承受到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见状,童方台内心涌出深深地愧疚,都是自己牵连了他,小小年纪跟着遭这份罪。
“儿子……”
沉浸在各种纠结复杂思绪之中的童塔塔,感觉身边有人在不停地拉扯自己。
他顺着胳膊上的手,机械般地转头向旁边看去。只见他爸的嘴一张一合,却完全听不清在说什么。
好一会儿,才隐约有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很模糊。
“包,把包给他们。”
看着老爸一边拉怀里的东西一边说话,童塔塔跟着低头看向怀里。
身前除了他爸的手,还有那个很暴躁的男人的手,似乎很想要这个包。
跑远的思绪被拉回,他霎时慌张地撒开了手。
系丛毫不客气地将包夺去,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接了电话。
系都瞥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转身对还跪着的童家父子说道:“二位,先起来吧。”
“快快你们先起来,具体情况咱们详细了解一下。”周秘书赶紧上前。
只是还不待童方台说话,童塔塔先一步摇了头,“不行,你们会让我爸坐牢的。”
“什么坐牢?”系都皱起眉头。
“没有这么说。”
周秘书赶紧否认,转头看向童家父子,“现在具体情况还没查清楚,无论事故原因还是太太的手术进程都不明了,咱们总得一步步了解清楚才能决定是走什么程序,您说是吧。”
童塔塔全程低头不看他,周秘书只好转移视线,看向童方台。
“您和贵公子先起来,咱们把这个事情解决一下。”
童方台本就是个通情理的人,这一跪是被儿子带得有些情绪上头,这会儿头脑清醒,有些情况确实还是得弄明白,具体是私了还是公了也得掰扯清楚。
“塔塔咱先起来吧,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不,他们会让你坐牢的,我不要。”童塔塔那股害怕不安的情绪涌上来,眼泪也跟着掉出来。
童方台有些无奈,“林女士不是还没有动完手术吗,这医院这么好,医生肯定都很厉害,她不会有事的,她没事老爸怎么会坐牢呢,你听我话咱先起来,这样确实不太好看。”
“万,万一……”童塔塔听得明白老爸的意思,只是他没办法不去害怕。
“什么万一,你少在那里说难听的话!”系丛接完电话就听到地上的人在胡乱假设,本来下去的火气瞬间冲了上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说话有点不经大脑,一定不会有什么万一,塔塔赶紧道歉!”童方台道完歉,用胳膊肘捣了儿子一下。
童塔塔下眼睫还挂着没掉的泪珠子,被这么一捣掉了下去,“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