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找不到楚东,我们也不会逮着你们不放。”旁边一个戴金链子的男人帮腔道,“但现在你们没一个人配合,让我们很难做啊。如果要一直这么僵持下去的话,我们只有自己看着什么值钱,就把什么拿走了。”说着竟真的四下环顾,搜索起了目标。
楚念努力回忆着自己看过的讯息,提高音量道:“你们未经同意进入这个门店,已经构成了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罪。硬要我们给钱,不给不让走,这是非法拘禁罪。强行拿走财物,这是抢夺罪和侵占罪。”
“哟,小姑娘还给我普起法来了?”戒指男讽刺地一笑,“所以你的意思是,追债的人做什么事都是违法犯罪,欠债的人不还钱反而有理了是吗?”
说着他又朝前迈近了一步,还回过头向两个同伴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一点头,不动声色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不知要干什么。
楚念吓了一跳,正犹豫要不要去拿个东西防身,忽然被母亲拉得往后一退。
“都给我站住!”一直没说话的肖穆青忽然怒喝一声。
她深深吸了口气,虽是极力克制,声音却仍带了丝抖:“我跟楚东,已经离婚了。”
楚念惊诧地望向她,想从她的神情分辨这是真的,还是为了撇清关系虚构的说辞。
通明的灯光下,连口红也掩不住肖穆青面色的苍白,眼神已经再次回归空洞,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灵魂。
“所以——”她冷冰冰地抬眼,抬手指向大门的方向,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尖叫,“你们给我出去!马上!”
“喂,你冷静点。”戒指男没想到局势会有转变,却还是不想就此罢休,继续赖在这儿,“不管你们离没离婚,我们现在找不到楚东,也只有找你们解决问题啊。”
见他还想靠近,楚念护住肖穆青,高喊道:“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报警!”她按亮手机点进呼叫界面,飞速按下报警电话,“到时候看看到底谁有理!”
戒指男这才顿住,举起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恶意:“我可什么都没干啊,你别冲动。”
三人面面相觑,互相递了几道眼神。戒指男皱着眉冲外面一摆头,绕开她们朝门口走去。另外两人也跟上离开了。
直到确认他们已经走远,不会再回来,楚念才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发觉后背不知何时渗出一层薄汗,早已冷了,衣物贴在背上一片冰凉。
但此刻她已顾不得那些。
“妈,你说的是真的吗?”其实她已经确认了,却还是忍不住想问。
肖穆青一直虚浮在空中的视线终于落在她脸上,红着眼圈道:“本来想等你高考结束再告诉你的,怕影响你学习,但刚刚要是再不说,我怕他们真要干出点什么事。你不在场也就算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没法活了。”
窗户紧闭,四周寂静无声,连空气都像是静止的。
楚念其实不算特别意外,毕竟父母感情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种突然袭来的冲击与刺痛,就像是一直如履薄冰谨慎前行,最后却还是一脚踩空,掉进了寒冷彻骨的冰水中。
沉默一阵,她轻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最近,你爸提的。他说他不是称职的父亲,也不是合格的丈夫,事到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拖累我们。”肖穆青嘴角浮起一个惨淡的笑,神情破碎,话也语无伦次。
“其实我开始一直不愿意,总觉得同意了,就说明我当初做的决定都是错的,所有的抗争、痛苦和忍受,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她太阳穴处青筋暴起,似乎正在承受极大的痛楚,艰难道:“我现在才明白,我是自作自受,就是苦了你。我天天叫你学习,却还是让你跟着一起面对这些事,耽误了你。我也不是称职的妈妈,有时候一忙工作对你也疏忽了。你可不能像我一样,但我这辈子,恐怕也就是这样了。”
楚念知道母亲自尊心极强,很少说这种话,正想劝慰几句,还没开口,却见肖穆青哀怨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凄厉,突然像发了狠般冲向旁边的衣架立杆,头重重撞在上面,然后栽倒在地!
接下来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只觉得原本就静默的空间在那一瞬间更像是被抽了真空,她连自己的喊声都听不见。
断断续续的回忆碎片里,大致能看见,她的呼喊引来了店外的路人,有人搭手帮她把肖穆青抬到了椅子上,有人打了医院急救电话。
至于她在医院守了多久,其他亲戚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谁把她送回家休息,让她先好好读书别太担心,楚念一概都不记得了。
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可怕到经历过一次,就不愿再闭眼回想其中的细节。
肖穆青被诊断为双向情感障碍,除了必要的药物治疗,医生还嘱咐楚念,要尽量避免与她发生冲突,以免刺激到她,致使病情更加严重。
楚念想到此前与她的几次争吵,只觉得像有沉重的石块压在心头,闷得喘不过气。
所以,当后来肖穆青再一次苦口婆心地劝她别去艺考,踏踏实实学习的时候,她没有再向从前那样立刻反驳,而是看着她头上的伤痕,长久地,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