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祁的腰到了傍晚开始疼得厉害,到厕所偏首瞥了眼,吓了一大跳,只见下午那块扭伤的地方已经隐隐泛红,轻轻一触好像针扎的刺痛,密密麻麻的。不得已,一吃完饭,他就让白序青先回教室,自己则独身跑到校医室去。
他本意是碰碰运气,想着说怎么可能这个点就他一人受伤,推测校医还在忙,结果到达的时候那儿早就锁上,人走茶凉,人去楼空,他用力一推纹丝不动的门,不死心又试探性敲着喊了两句,被身后路过的热心同学提醒:“五分钟前我看校医开车回家了,估计要等明早才开门,你实在急的话就去校外的诊所吧,反正一条街的功夫,晚自习前也赶得回来。”
郑祁看看这位自来熟的哥们,干笑两声回了句:“谢谢。”
他实在懒得跑一趟校外,原因是那医师打上一次就记住他这张脸,每次路过看见还会中气十足打招呼:“哟,这不是好学生他死党吗,今儿去哪浪?”然后把整间诊所的目光都招惹过来,各色各样,搞得人浑身不爽。
他把脸埋在书里,心不在焉上完晚自习,敷衍几句回复陈定凯抛出的话题后,捂着腰先一步回了宿舍。
一开门就好像战场上负隅顽抗的领兵,双手托腰弯着背,佝偻走进来,高宇信换下拖鞋,见状问:“阿祁你这是怎么了,腰扭了吗?”
“是啊。”他恹恹靠着床边的楼梯道,“校医室关门了,还没有红花油椡伤。”
“红花油?”高宇信困惑起身,“我有啊,你怎么不向我要?”
“?”
郑祁一副“你怎么啥都有的表情”瞪大眼,又确定般问一遍,“这你也有?”
“是啊,你不知道我备着药箱的吗?日常用药都有准备。”
他说着打开吱呀的柜门,伸手探到最角落勾出小巧的箱子,当着人面一打开,阶梯构造立体支撑,箱内可谓琳琅满目,一应俱全;云南白药红花油,胃药感冒药止疼药,人丹正气水创可贴,基本生活里常犯的病都含纳了。
郑祁张口结舌,思绪飘乎给他比了个赞:“你以后一定是个好妈妈。”
“马上把你脑子里的想象图给我抹掉!”
郑祁三下五除二洗了通澡,本来想躺床上自己搓药,但奈何扭伤的位置太中间碰不到,只好喊看上去最闲得慌的游昊搭把手。
“祁哥你下来。”对方仰在高宇信床上喊,“爬上去好累。”
“我都是伤患还让我爬上爬下,有没有良心。”话是这么说,郑祁还是慢悠悠从上往下,嘴巴仍旧絮絮叨叨不停,“你这鸠占鹊巢还真理直气壮,天天不躺在自个儿领土,跑去蹭别人的床。”
“这就是你不懂了,宇信的床垫厚,棉质细腻,躺上去特别舒服,我不光要挤走他的位置,我还巴不得和他换个位置。”
这话讲得有理有据,不知道的还以为谁什么丝绸席梦思,郑祁若有所思摸了摸身下的物什,心说还行吧,一般一般。
游昊信手拈来了高宇信枕头给他垫住下巴,熟练得像是自己的东西,然后抬手掀起郑祁的睡衣,不看不知道,一看惊骇一百年:
“我的妈呀祁哥,什么人能把你重伤了,这都淤青了。”
“谁神经病打我这地方。”他划着手机漫不经心怼了一句,压根儿没想到对方会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脑子抛锚在高速上没带下来的游昊思索着问:“对啊,哪个神经病?”
“······”
所以说人傻吧,你还真拿他没办法,打又打不得,骂他也都听不懂,到最后还会凭借自己多年当傻子的经验,把你拉到同一个智商水平,然后领域展开,只剩你自己生闷气。
他无语道:“当然没有神经病啊,是我自己扭到了。”
“啊,你这怎么扭到的······”游昊挪盖子的手一顿,虚空想象了一番姿势,大惊失色,“不会吧哥,你玩得这么野?”
“去去去。”郑祁挥手捶了他一下,教训熊孩子力道也没省着,“老子这是装B失败受伤,你脑子里装的都什么乱七八糟东西,把我腰晾半天了,合着这是准备脱水喂蚊子?还不赶紧上药。”
“哦哦。”游昊嘟起嘴,到了点红色药水在手上,一面揉伤处一面说,“还真把我当佣人使唤了,祁哥你真不客气。”
“哪有啊,我这是信任你,换别人想给我上药我还不让,毕竟太优秀,很容易被暗杀的。”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郑祁面不改色吹起牛来,游昊亦喜闻乐见配合他:“是是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给你抹药,我应该知足。”
“这就对了,格局打开。”
高宇信洗完袜子从阳台走进来就看见着宛若传销的一幕,目瞪口呆地问:“我的药没下毒吧,你们为什么搞得跟失了智一样?”
对铺的何易潇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起来:“高妈妈,这就是你不懂了,郑掌门此等人格魅力岂是尔等凡夫俗子能窥探的,咱们还是做好自己罢。”
郑掌门迅速入戏,压低了声音想装老头,却成了不伦不类的气泡音:“不错,此子甚有天根,往后便收入我郑派麾下作关门弟子了。”
他们的头发高高束起,身上的睡衣变成了铠甲,手里的物件变成了刀枪,背景音乐一改从前的暴风吸入泡面,改成播放起了那首《向天再借五百年》。
游昊热泪盈眶庄重行礼:“师弟!我等你好久!”
何易潇满眼通红回礼言:“师兄!我终于到来!”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高宇信只觉得他们吵闹,救命,我的旁边为什么都是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