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白送吸引人的买卖吗?
有啊!
至少姬雁红就知道一种:“他的薪资该是多少,我付你啊。”
朱余容后退一步,剔骨刀依旧定在姬雁红眉心前一寸处,溢光流动。
落拓书院朱账房微微歪头,轻声笑出,向云国国舅爷确认道:“你外甥给我干活,你还要付钱给我?”哇哦,原来天下真有这样的好事。专家诚不欺我。
姬雁红只感觉到那股始终压着自己不得动弹的气势微微转弱。他连忙抬手抹了抹额头上大颗的冷汗,汗颜道:“只是我这个做舅舅的,聊表心意。”要不是他被朱余容的杀气狠狠压制住,没办法逃跑,他能在这儿卖外甥求生?
朱余容笑着“好心”提醒对方道:“我们云先生可是很贵的。”
姬雁红想说不贵,都倒贴了还有更便宜的吗?但是他立刻反应过来,朱余容所谓的“贵”是什么意思。姬雁红连忙改口:“贵,是贵了一点。你放心,我支付得起。”TAT
朱余容脸上的笑意变得诚恳起来。他收了巴掌大的剔骨刀,转手将腰上10寸不到的金算盘解了下。想了想,又从衣襟里掏出笔墨纸砚。姬雁红瞪着朱账房的衣襟,心道这些东西怎么可能藏在衣襟里,朱账房可真是“大大咧咧”不怕人怀疑啊!
朱余容盘腿坐到地上,又招呼姬雁红跟他一起坐下。姬雁红素来洁癖得厉害,他往地上望了一眼,对满是沙土草屑的山地嫌弃得不行。但是形势比人强,姬雁红只能按照朱余容的要求,坐到他的面前。
朱余容一手拿砚一手执墨。他抬头看看姬雁红:“带水了吗?”砚台是干的,墨也是干的,山谷里本来有一汪泪泉现在也已经干涸。他既然拿出笔墨纸砚,就是要同姬雁红立契约字据。眼下没有墨水怎么着字;没有水哪来的墨水?
姬雁红摇摇头:“没有哩。”
朱余容望着姬雁红,目露失望。他摇摇头:“那念个诗呐。”
姬雁红闻言,羞赧:“没有做过诗呢。”好的诗词,吟诵有意象,甚至具现实物。姬雁红知道朱余容让他念诗,就是要他念一首有关“水”的诗词,将水具现出来。但是想要吟诗具现事物,对吟诗是有要求的,一则吟诵的人至少做过一首得到天道认可的诗词文章;二来,吟诵者对吟诵的诗词有相当的了解。
不才姬雁红,迄今为止未曾做出一首得到天道的认可。原本,按照他的才学,一二首打油诗还是轻松拿捏的。只是年少之时太轻狂,非要做出佳作才肯认证天道。等到他明白了“管他什么诗,先捞到好处再说”的道理时,却是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道对诗词文章的鉴赏品味高了,打油诗已经入不了它老人家的眼。如姬雁红这般水平做出的诗词再没有“入围”。以前,十个识字之人至少有七个能通过作诗得天道认证;现在,百人不足一二。这也成了妖族当兴,人族困厄的一个佐证。
朱余容不曾想,姬雁红堂堂云国国舅爷,穿的一副斯文样,竟然是个绣花枕头。这是何等的废啊!朱余容一点不加掩饰地叹了口气,表达了对姬雁红深深的失望。他想了想,直接收起了墨石,而后咳嗽了一声,尝试着对着砚台开口:“墨水传心印,银钩十二章。”一道流光自天穹而来,如匹练游蛟落入砚槽,变化成满满的一槽浓黑墨汁。
姬雁红动了动鼻子:“好香啊。”他还没有见过墨香味这样沁芳宜人的墨汁。他歪头看朱余容,问道:“这句诗你做的?”半诗没有文气灌输,但是能得异象化实物,已经说明了这句诗的价值。
姬雁红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是十二章。”
朱余容随口回答:“随便扯的,顺口呗。”
姬雁红一怔,而后捂住了胸口,一阵命运无情嘲弄的窒息。想他当年为了得到天道认可,也曾遣词造句、反复推敲、废寝忘食,最终不可得。朱账房一句顺口胡扯,却得天道认可……人比人果然是能气死人的!
朱余容提笔沾了芬芳的墨水,张牙舞爪地立起了契约书。姬雁红往纸上看,看清打头的竟然是“卖身契”三个字,不禁汗颜出声:“你这不好吧。阿鸾父母尚在,我一个舅舅做不了这个主啊。”
朱余容手里的笔一顿。朱账房微微抬眼瞅向云国国舅爷:“此话有理。本掌柜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这样吧,你插草自卖吧。”
姬雁红俊俏的脸一僵。死贫道还是死道友的问题虽然没人问过国舅爷,国舅爷却是深明答案的。姬雁红洒脱道:“阿鸾父母远在云国,我这个舅舅自然能代为做决定。朱大掌柜说个数吧!”
朱余容笑笑,识时务懂抬举的人是他最欣赏的。一年前,云花风如是;一年后,姬雁红亦如是。朱余容不禁猜想,云花风和姬雁红的家教一定很好。
朱余容将云花风的卖身契写好,然后将金算盘拿在手里。将算盘“哗哗”上下刷了两下,朱余容脸上露出奸商地主特有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同姬雁红谋计了起来:“云先生乃是大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