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朱锦棉不能生育,也不是凤瑞大朱氏出身,严格不用套上“只能丧夫”的规矩。但是她什么身份,曲友安又是什么身份,能教他这样羞辱朱氏女?就是朱锦棉都从“爱情的哄骗”中清醒过来,恨极了曲友安。但是朱锦棉见过朱鹿韭之后,将朱鹿韭叫到身边单独问话。可能是被渣男伤透了心,对异性和婚姻灰心冷意,朱锦棉详细地询问了朱鹿韭家中情况,知道他老家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嗷嗷待哺后,朱锦棉改变了主意。朱锦棉留了曲友安一条命,只是把曲友安驱赶到书房,没有十分针对他。夫妻俩至此分居两处十几年,见面都是不冷不热地互相应付。朱鹿韭被朱锦棉照料在身边,被继母提供一切资源栽培。
太明小朱门的主宅,现在多被人以大都督府称呼。可见明面上的掌事人是朱锦棉,真正做主的是朱锦棉的养子朱鹿韭。这桩事一直为大朱氏诟病。但是朱锦棉一直顶着压力,不肯妥协。但凡有人询问这件事,朱锦棉都是软绵绵一句“阿父遗言如此,不好违背”。
这不是朱锦棉的搪塞之词。朱锦棉的父亲,小朱门上任掌事人朱高畅临终遗言确实如此。别说朱高畅老爷子临死时候老糊涂了,或是太过偏心女儿。五煌国立国不正,不能以忠义传世,所以偏重宣扬孝道,十分维护宗亲制度。大朱氏是五煌国继承帝位的五大家族之一。小朱门与大朱氏一脉相承,两者相当于“子”与“父”的关系。小朱门子弟光明正大地出头,试图令家族摆脱大朱氏的统领,在世俗人眼中就是“不孝不忠不义”。不仅大朱氏不会放过小朱门,就是嬴、武、刘、杨这四家同样不会放过小朱门——干掉小朱门,何尝不是对大朱氏的一种削弱?
当代小朱门中并无出现扭转乾坤的种子,也就出不了带领小朱门脱离大朱氏又能安然无恙的枭雄。但是眼看着大朱氏就是条即将沉没的大船,朱高畅老爷子自然不忍心家族子弟跟着遭殃。说他老人家不顾血脉亲缘也好,骂他忘恩负义,辜负了过往大朱氏对小朱门的诸多提携也罢,老爷子都认了,临终前依旧选择了女儿的养子做继承人。朱鹿韭不是从朱锦棉肚子里出来的,要和大朱氏一刀两断不对付,旁人最多骂一句朱高畅死时糊涂,将家族的大权旁落赘婿之子手上,绝不能在“孝”这个字眼上寻由头。
守卫当然不会将朱余容和朱拾遗拦截在门口。在确认了身份后,守卫立即在前面引路,将客人们迎入大门。朱余容没有在大哥家门口矫情的道理,欣然牵起外甥的小手,跨进了大都督府的门槛。穷得恨不得自卖的姬雁红厚着脸皮,不用人请,紧跟着朱余容迈进了大都督府的门。李甫笑三个龙鳞小卫没有跟随,而是留在了门外,自己寻了一处阴凉处的茶摊喝起茶。
进入府门没有走多远,就有管家挺着富贵肚子,领着人一溜小跑过来,人没到声音已经欣喜地招呼了起来:“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这位小朱门的总管家和主人家一个姓氏,名叫朱勇贵。朱管家接过手,又从身边支出一个小管事,让他领着真正的客人姬雁红去客房安排。他自己则是欢喜地一边搓手,一边领着朱余容主仆三人往二进屋的花厅走去:“夫人正在招待朋友,让小少爷、孙少爷直接去见她。这里是自己家,用不着什么规矩。”
朱余容点点头,知道这不是朱锦棉在给自己下马威。他好奇地问道:“小姨那位朋友是哪位?”早年朱婉霜和朱锦棉通过书信越来越投机,干脆远程结拜做了姐妹。朱锦棉比朱婉霜小了六岁,不仅朱余容要叫她小姨,就连朱鹿韭也被朱锦棉逼着改口。朱锦棉给出的理由是,后母哪有姨娘亲。弄得朱鹿韭哭笑不得,却也孝顺地从了两位长辈。
按照门口守卫和管家朱勇贵的说法,小朱门的当家人一直念叨着他们这些后辈,恨不得坐着马车等在渡头上。现在他们来了,朱锦棉反而去招待客人,可见这位客人肯定不简单。朱锦棉要朱余容直接去见,自然是存了引荐的意思。
约莫是文道大陆不论男女都能修炼武道,壮健自身实力。这个世界虽然也是进入到父系社会,女子社会地位并不像朱余容穿越前了解的古代女人那般低。实力强大的女性参军保卫国家的大有人在,出入朝堂的也不少。别的国家还有点人为的妨碍,在五煌国有武家保驾护航,女性去做这些事绝非登天难事。武家也因此收拢了很多女性政治家、军事家……禹阳城内有一句话,好女子当做武君子弟。意思是五煌国凡是出彩的女子都会选择投靠武家。武家能够成为和赢家持平的家族,这些杰出的女性绝对是鞠躬尽瘁,付出了巨大的功劳。
这样的社会气氛下,想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谨遵所谓的“男女大防”是不可能的。事实上,被武家前后六位女帝延绵调教了四百三十二年的五煌国的男人,都十分的“功利”,十分向往被有钱有势的女强人包养的美丽生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们对文士名节这种东西压根没有概念。朱余容就记得曾有一位颇为知名的诗人,给喜欢养狗的一代名相秋新筠写过一首情诗。大意是这位诗人愿意变作一只伶俐的哈巴狗,希望能承欢女相膝下讨女相欢心。若能使女相不为政事烦忧,那他便是为国家做出了大于自身的贡献,十分知足了。就是这样一首“不要脸”的诗作竟然传为人人称道的佳话,时人交口称赞诗人“高觉悟”、“爱国赤忱”,进而一直流传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