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亲爹手里跑掉的朱拾遗,初时只是快步走。一出了嬴凤的视线,小掌柜立即飞奔向朱余容炼器的那处。等进了院子,小掌柜又苦恼了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阿舅。小小的人儿,眉头皱得老高。正好,紫奴刚刚办完朱余容刚刚交代的事情,正要去继续盯着朱拾遗。紫奴在院门口瞧见了小主人。
紫奴面无表情地走到小掌柜面前。紫蛇妖鼻尖微动,开口道:“小主人身上有留兰香(薄荷)味。”
朱拾遗正哭闹着呢,陡然听到紫奴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没听清紫奴刚刚的话,只松开眉头扭头望向紫奴:“阿紫,你出来啦。”
紫奴点点头,又将刚刚的话说了一遍。
朱拾遗这才抽着鼻子在自己身上闻了闻,最后抿起嘴瓣嘟了嘟。他之前没有注意,现在被紫奴提醒了一下,也闻到身上多了一味清凉的香气。这香气此前他就只在他那个坏坏的阿爹爹身上闻到过呢。
紫奴仿佛没有看出小主人的“苦恼”,直截了当地问道:“府里没人用这香料。有人入府见了小主人?”
朱拾遗苦了脸。紫奴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将小主人带到了朱余容面前。刚好朱余容炼器刚告一个段落,正坐在桌边喝茶,闭目养神。朱余容抱过扑过来,一脸委屈的外甥。朱余容从外甥口中得知嬴凤竟然找上门来“认亲”了。
朱大掌柜一双猫儿眼登时瞪得老大。他想起昨天才拍着胸脯向兄长保证嬴凤绝对不会知道真相,想不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朱余容心虚起来。他虽然不知道嬴凤怎么知道朱拾遗是他亲儿子的,但是朱余容确定,肯定是从自己这里漏的马脚。
这就很纠结了,朱余容尴尬得脚指头都要往地上抠一抠了。
心虚至极的朱余容,最后在外甥耳边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他亲爱的阿爹:“你阿爹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很生气。阿舅会被阿爹打死的。”朱余容十分恶人脸地想道:就算嬴凤知道了小掌柜的身世又如何?反正他朱大掌柜看他不顺眼。只要他严防死守,不让嬴老三靠近亲爱的哥哥,这个浪荡子就休想赖上他哥哥!
朱拾遗哪里知道舅舅心里那些百转千绕,还真的以为父亲知道了会把舅舅打死呢。他从小就是朱余容抱着长大,与这个最娇惯自己的舅舅最亲近,当然不愿意他被打死。小掌柜急忙点点头,向阿舅保证绝对不会让阿爹知道。
嬴三世子并不知道朱余容与朱拾遗做了如此这般约定。此时他领着小厮,在京城大道上一路溜溜达达。最后,习惯使然嬴凤溜达到了京城最大的妓院艳归楼。小司儿立即迎风拍马而上,凑到主家少爷面前:“世子,这个点儿,翠莺儿小娘子与宴笛小郎倌都开门营业了。我们去瞧一瞧。”
禹阳第一流浪荡子仰头望着燕归楼艳红的招牌,忽然有点儿踌躇。哎呀,毕竟也是为人父了,还逛妓院嫖小倌,是不是不太好?
嬴凤这样想着,同样这样问了小厮。小司儿脸一僵,他们家世子什么时候有孩子了?他家三爷连媳妇都没讨呢!
小司儿不禁想到赢家的那些家规,不由得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劝谏起了主子,不要胡说八道:“世子,这种话传扬出去,老爷要打断你的腿的。”
“哦,你说得对。”嬴凤甩了甩手里的折扇,用扇柄蹭了蹭鼻头:“你就当我是在问如果吧。”他依旧问道。
小司儿听到这话,心脏都突突地跳动起来,怕得要死。但是主人有话问,自己一个随从还能不答?小司儿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想了想道:“我琢磨着,只要孩子他娘不是姓武,问题应该不大……”在小司儿看来,既然少爷没有娶妻,那即便真有个孩子那也是外室子,着实犯不上看重。
嬴凤用扇子蹭了蹭脸颊,最后扇子一打,领着小司儿走出风月一条街,去了一家名为“小桃春香楼”的酒楼。这酒楼名字香艳,内里却很素淡,有酒有菜无女人,连元庸都难得见到几个。这家酒楼主打的娱乐项目是“耳乐”。酒楼里有几个说书与谈相声的先生,轮流按点作班,倒也让小桃春香楼在禹阳这块地界立住了脚跟。
嬴凤来时,正是说书的时候。一位二十四六的书生摸了惊堂木,猛地往桌上一拍,吓得正要坐下的赢三世子差点跌了红木凳。
“今日只截说一段《完璧归赵》。”俊俏书生拍完醒目,一本正经地开口,开始说书。
嬴凤坐在二楼,说书的人坐在一楼。赢三伸长脖子往下探望。看清人后,嬴凤对正伺候茶水的小司儿道:“这人眼熟,是鸿炉书院的学子。怎么跑来说书了?”鸿炉书院是大都督的产业,从来都是择优取生。赢凤听闻鸿炉书院的学生,便是日日呆在书院里不出门,也有各种方式获取资财供养自己和家人。怎么他家的学子会出现在酒楼里,还做了说书先生?
小司儿哪里知道这个。带着世子寻花问柳、游戏玩乐这个他在行。但是这些书院、学宫里的事情,他可一点不清楚,只勉强知道一些文名远播的青年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