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晨风敢跟长信那么说,就不怕他传话,反正失忆是万能挡箭牌,闻言她只是淡淡笑道:“是吗?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懂的,或许失忆前耳濡目染吧,没准儿我不仅是好人家的女儿,还是官宦之女呢。”顿了顿又促狭道,“明大人可知哪家官员丢失过女儿?不如替我寻亲吧。”
她觉得这果酒或许度数并不低,就像红酒那样,喝着淡,后劲大,不然自己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昏话。
但这玩笑应当也是无伤大雅的,毕竟都这么久了,也没听说有那个当官的大街小巷寻女儿,而自己这身体也没那么娇贵,双手有过操劳的痕迹,绝不是官宦家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
谁知明杨却认真道:“说起来,我的确知道有官员家丢失过孩子,是当朝龙虎将军的孙女。”
“龙虎将军?那得是大官了吧?”竺晨风不禁惊愕。
明杨点头:“当朝正二品武官,其子获封明威将军,正四品,现任乾海卫指挥佥事,是此女的父亲。”
“这么高的官,怎么还会走失孩子?”竺晨风不可置信地问,“出门不都前呼后拥的,那么多人看着,还会出事?”
明杨意味深长道:“正因为官居要职,才更有人想对他们下手,下手的人也自有本事。”
这倒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坏人什么手段都有,竺晨风想。
她当然不觉得这人会是自己,只是出于关心,追问道:“她走失多久了,还没找到?将军家要找个人,总比寻常百姓简单吧?”
“非也,人海茫茫,找一个孩子,无异于大海捞针。”明杨垂眸道,“她于八年前走失,现在应当是十八岁女子,随着年岁渐长,女大十八变,恐怕就是亲人相见,也很难认出来了。”
竺晨风遗憾地“啊”了一声:“这么久?那将军家里还在找吗?”
“找还是在找的,只是不抱太大希望,她父亲有公务在身,常年守边,母亲悲痛,离开京中去随军,曾经最疼她的祖父母也已垂垂老矣,想到这孙女,心头就疼一分,平日里也鲜少人敢在他们面前提起。”
走失八年啊,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流落在外,会遭遇什么,竺晨风简直不敢想象。
“可、可是有人把她拐去,不是想用来威胁将军一家吗?难道没人向将军提出什么要求?”
明杨轻声叹息:“不知道是不是事情有变,明里暗里一直没人表态,因此更加无迹可寻。”
竺晨风一时无言以对。
可能是把人拐走之后不小心害死了,十岁的女孩,脆弱得就像冬天一根树枝,轻轻一折就完了。
也有可能是逃跑了,拐子也找不到,自然没办法将其当做人质。
逃出去又没能回家,要么是失忆忘了一切,要么就是……
总之这遭遇不容乐观。
正沉默着,明杨一些心声陆续钻进她的脑海中:
“当年的宁儿,是那么聪明伶俐,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
“她小的时候,唇边没有痣,应当不会是眼前的竺姑娘。”
“如果是就好了,方家祖父祖母若是见了,没准会百病全消。”
敢情还是青梅竹马,竺晨风听了,心中也不免唏嘘,安抚道:“吉人自有天相,没准儿她在某处好好生活着,只是像我一样记不起往事,不知道要怎么回家。或许等到特定的时候,老天自会安排他们一家团聚。”
明杨点点头,勾了勾唇角:“借你吉言。”
竺晨风笑笑,起身去取在蒸锅里保温的梨肉好郎君。
她记得这款甜品是金庸老爷子杜撰的,在《射雕英雄传》里从黄蓉口中说出来,被归类为蜜饯。明杨抄录的这份做法有些语焉不详,看起来像是雪梨银耳红枣羹,于是她发散思维,除了用鲜梨炖煮之外,加了买来的梨子蜜饯。
银耳撕成小朵,红枣剪碎,加上梨肉、梨皮、蜜饯、枸杞和少量冰糖在炖锅中炖煮一个小时以上,将银耳炖出粘稠胶质。
再把几个模样周正的雪梨去皮去核,掏成碗状,将炖煮过的糖水转移到梨碗里,一起上锅蒸一小会儿就可以吃了。
考虑到冷烟和长信会跟着一起来,再加上金玉露的份额,竺晨风一共蒸了五个梨,摆在蒸锅里,像朵大花似的。
“大人,甜品有不少,叫长信他们过来一起吃吧?”
明杨点头:“也好。”
这一会儿竺晨风脑中很安静,没有听到其他人的想法,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打开小门后才发现,其他杂役都走了,就长信、冷烟还有金玉露在,三个人压低声音,不知道在聊什么,难怪顾不上脑内小剧场。
看到门打开,他们立刻收声,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竺晨风忍俊不禁:“过来吃甜品了。”
“嗷嗷嗷嗷!有甜品吃!”长信第一个跳起来,拔腿就往厨房里跑。
其他人也陆续过来,金玉露和竺晨风坐同一条长凳,其他人分坐另外三边,伴着闪烁的烛光,五个人说说笑笑,各自吃着自己手里的梨碗,方才凝重的气氛一扫而光,只剩欢声笑语。
明杨望着被长信逗得一直在笑的竺晨风,心中感叹:“若她真的是宁儿,该多好。”
那便是皆大欢喜了。
竺晨风心里却琢磨,难道状元郎一直不娶,是为了等这位姑娘?
看着招蜂引蝶的,倒是个痴情种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杨:别乱想,八年前我才十三,每天埋头苦读当学霸,卷死我周围的小朋友。
竺晨风:你们古代人不是都早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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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级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舌尖上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