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这里的广阔与压抑,也不喜欢这里铺天盖地的灰暗颜色,更不喜欢灵魂燃烧与毁灭时的凄惨。
被掳到这个地下世界已经五年了。五年对于神而言不过弹指之间,她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亡者的国度。
虽然城堡里的衣食住行都极尽奢华,远比地上精致大气得多,下人沉默寡言但对她毕恭毕敬,可她的一颗心时刻忐忑着,连睡觉的时候都会绷紧神经。
她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让她如此坐立不安。其实这里的一切都可能是罪魁祸首。她原本属于地上那个花开遍野、草长鸟飞的美丽世界,那是她心灵与浪漫情怀的归属,可在那个男人降临的一瞬间,一切都被涂上了黑色。
被抓过来的第一天,她就被这黑色侵蚀了。她只感觉到撕裂的痛与大哭大闹后的麻木,那个男人轻轻抚摸着她布满泪痕的脸,什么也没说,吻了吻她冰凉的额头,整理好衣服离开了。
只留下她一个人,像一只破碎的玩偶,躺在原本属于那个男人的床上。
她现在仿佛被打上了烙印,他几乎折断了她的翅膀,让她想从这里飞出去的愿望骤然减弱。她已经不再纯洁了,被黑暗玷污过的女人哪还有资格做大地的母亲?就算有人救她出去,她又有何颜面面对母亲,面对那些陪伴着她长大的美丽精灵们?
或许这就是他的目的。
但她也没有彻底放弃。做过几次尝试,一一失败了。失败的原因每次都不同,那个男人并没有惩罚她,甚至都没有指责过她,只是用那双既平静又妖异的湖绿色眼睛安静地注视她一阵,她觉得她被看穿了。
这五年的时间里,她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爱抚,习惯了他在她身旁稳重的呼吸。她不明白,自己这样一个时刻想着逃跑甚至可能会捅他一刀的女人,他为何还像毫无戒心的孩子一样每晚都在她身旁躺下。
是在瞧不起她吧。是在小看她的力量,就好像蝼蚁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伤害大象分毫。他一定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她没来由地感到愤怒。于是,在一个晚上,她将黄金匕首藏在床下。那把匕首拥有父王宙斯赐予的力量,她一直将它当作最终武器封印在身体里,在摸清门路之前不敢妄自启用。
缠#绵之后,她像以往一样头枕在他的胸前,看着他安稳地一点点睡去,然后小心地抽身出来,拽出藏在床下的黄金匕首,紧紧握住。
她第一次如此仔细端详他的容貌。
俊美,苍白,却又有着一丝坚韧的阴郁。他的脸很安静,缺少地上神明的朝气,但却也因此显得更加像个不近人间烟火的高高在上的神。
她的心猛地耸动了一下。
真的要杀死他吗?不,一开始她就没认为以自己的能力能够杀死他,这把匕首的作用是让他昏睡二十四小时,然后只要避开双子神,她就能够到达黄泉比良坂,那是地狱的入口,亦是出口。
她听说有一道异次元空间,只有神明才能打开并且通过。可她一直生活在安定之中,手无缚鸡之力,唯一会的就是一些法术,对于这类男人(神)们应运自如的招数一窍不通。
再者说,就算学会了使用,也不过是菜鸟级别的,那么大的空间波动一旦应用不好,会引起骚乱的。冥斗士们倒还好说,谁也不敢轻易拿她怎么样,棘手的是双子神。甚至连梦神,她都没有自信能赢过。
所以说还是要先让这个男人昏睡过去。五年的时间,在外人眼里,她俨然是最受他宠爱的人,没有之一。有他这份宠爱的加持,她可以糊弄过很多人。
那人的睡眠很轻,她必须立刻行动。她翻起身,悬空跨坐在他的腰上,匕首的尖端笔直对准他心脏的位置。
可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抖如筛糠?
她努力回想他对她犯下的罪行,唯一能想起的却只有把她掳走这件事。其实只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她对他恨之入骨,可为什么凝视着他睡颜的时候,她感到的却是一种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