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真是高估我了,我没有权利审判您,如何处置您,该由哈迪斯达人定夺。”
她再一次发了抖:“哈迪斯……大人吗?他会很生气的吧。”忽然她抬起美丽的紫色眼睛,诚恳地注视着修普诺斯,“如果他要处死我,能让我在死前……重归故里吗?我指的是在梦里……你能做到的吧?我想再看一眼母亲,我真的好想她……”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童年的、少女时代的美好记忆翻涌而至,她真的很想让他将自己投入到永恒的长眠中,她想永远坠落在那个梦中。
她不敢想象哈迪斯会如何处置她,他对叛徒、背信弃义之人一贯狠厉,如果他要让她也经受那些非人的折磨,她或许无法承受。
真的好想回家。她再一次垂下头,感到一阵深深的恐惧。
“求求你,修普诺斯,就是现在,能不能让我再看一眼母亲……求求你。”她走上前,紧紧拽住他的袖子。
“您真是我看见的最多愁善感的神。”修普诺斯俯视着她微微仰起的脸,眼中饱含着复杂而可惜的神色,“不,应该说您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人类。很抱歉,恕我无能为力,在没有哈迪斯大人的命令前,我什么都不会做。”
她感到五雷轰顶,失望地松开了手,向后跌跌撞撞地退去。
此刻的她大概没想到,得到哈迪斯命令后,修普诺斯确实为她构筑了一个梦,只不过是恐怖而充满绝望的梦。
梦里她的家园一遍遍被大火焚烧,她的母亲,她的侍女、玩伴,一遍遍地在她眼前被折断四肢、每一根骨头,最后支离破碎地散落在她面前,她不得不哭嚎着把她们的残肢一点点拼接起来……
母亲的头颅悬挂在月桂树上,头发披散着,眼睛被剜掉,嘴巴被缝了起来,她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她拼命地哭,拼命地哀求并未出现在梦里的罪魁祸首,无限的轮回重复让她生不如死。
梦境长得仿佛一个世纪。她的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了,等到“醒”来时,她已经双目空洞,宛如行尸走肉。
她像一只被开膛破肚的绵羊,敞开着血淋淋的内脏,跪坐在大殿冰冷的地上,望着赐予她这个惩罚的男人。
是真的够狠,这个男人。她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可就算死了,她的灵魂也会永久被困在冥界——她真的是怎样都逃脱不了他的控制。
接下来还有什么呢?
无论是什么,她都不要再回到那个可怕的梦境。
谁能来救救她呢?
或许只有一个人能做到,那就是父王宙斯。
可他为什么迟迟都不来呢?她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一阵剧痛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的两个手腕空荡荡的,断口处血流如注。
她迟缓地抬起头,看见那个男人手里的剑,以及脸上冷酷却又愤怒的表情。
她在身后不远处,看见了自己的两只断手。
原来自己的手指是那样修长啊,她唯一想到的只有这个,甚至连钻心的疼痛,都没有让她分出注意力。
“你就是用这两只手刺伤朕的。”他终于开了口,语气是少有的愤怒。他是真的生气了。
她没有回答,依旧低垂着头。
父亲为什么不救她呢?那个疼爱她最多的父亲,应该早就闯过来把她带回到母亲身边才对。
母亲现在一定已经绝望了吧?
又是一阵痛。有了之前的伤口,这个痛显得不那么突兀,她感到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想去支撑,却看见两只胳膊已经飞在了半空中。
他是想把她像牛羊一样大卸八块吗?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身体狼狈地、沉重地向前倾,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果真是非常生气啊。她的下巴磕在地上,很疼,身下是一片热乎乎、黏糊糊,她自己的血,大概是这个冥界里唯一温暖的东西吧。
真希望这一切都是梦。一场做了五年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