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昏。
江淮在这间密不透风的偏房里头不知是待了多久,江烨诚心要恶心他,连晚饭都懒得给他送,一眼望去,那窗边尽是江家的侍卫,端端地守着偏房。
其实倒是不用守。
中了昆寒之毒,再受凉水浇身无异于受刑,他根本难受得连一条胳膊都抬不起来,也就根本不可能有力气起身来,动一动,从这些密密的目光里头逃出去。
刺骨的凉意依然在周身冽冽地泛着,江淮微微一动,那牵扯的痛苦就好似四面八方朝他奔涌而来了,他的视线虚成一条线,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虚飘飘的,身子也愈发不受控制起来。
滴答。
不知从哪儿漏出来的水珠滴在他那张苍白的面庞上,这一遭,倒叫那双有些失焦地眼瞳猛然收缩了些,江淮微微动了动,连带着身子也一同有了些动静。
寒意叫牙关轻轻战栗起来,他须得起来动一动,要不然,还就非得死在这儿了。
以江烨那模样,恐怕得眼睁睁瞧着自己倒下去,才肯请人来帮他医治。
江淮对自己的身子明白得很,那样他就回天乏术了。
他跌跌撞撞地起身来,茫然的眼神无疑是飘向窗口那边,不知怎地,倏忽间,他好似瞧见了一抹光亮。
闪过。
他似乎有些吃惊地眨眨眼,心下掂量着:
【我没看错吧?】
他是担心自己年纪轻轻老眼昏花,再加上江烨给他泼的那几盆水叫他脑袋和眼睛出了问题,因又问了一遍。
得到肯定回复之后,江淮撑着桌面,慢慢向窗口踱步而去。
倒是没什么动静,只是,窗口的位置透着微微的缝隙,那凄寒的风声从缝隙里头倒灌回来,冻得江淮直直哆嗦。
他向后退一步,唯恐外头瞧见他了。
只是,门口的几个江家暗卫,似乎亦是被另外的动静所吸引住,几人的目光四下转悠一番,好似正盯着某处。
江淮看过去,正瞧见了方才他看见的亮光。
“那是什么?”一个暗卫好奇问身侧之人,那人也瞧见了那道光亮,二人总是好奇地,片刻过后,后头的那人道:
“你在这儿守着,别让他跑了,我去瞧瞧。”
亮光的位置有些远,这人叮嘱过同伴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晃过去了。
窗外似乎又传来一些动静,窸窸窣窣的。
江淮的目光怔了怔,紧接着,他忽然转身寻了不知何物,瞄准了窗外,嗖得丢了出去。
啪嗒。
硬物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来,这边的这个暗卫,原先就有些好奇那边究竟有什么,只是为的是守着屋子,他离开不得。
可听了这声,他饶是再能忍,那也是忍耐不住的了,这暗卫回头瞧了一眼。
江淮本就体弱,方才丢那东西出去,简直是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就连扶着窗沿的手也尽数散了力量,软绵绵的,顺着窗边栽了一下。
正巧叫那暗卫瞧见他倒着,那暗卫心道放心,挥一挥袖子,随即扬长而去了。
为的是丢东西出去,那窗边的缝隙便叫江淮开出来一些,眼下,萧瑟的寒风从那巨大的缝隙中悄无声息地吹进来。
冻死了,真是冻死了。
江淮的牙咬得死死的,可这依然叫他忍不住打颤,他心下一面问候江烨,一面注意着身后。
直觉告诉他,后头有人来了,至于是谁,他不知道。
无尽的微风叫他整个人都如坠冰窟,他仿佛正向那极寒之地缓缓而去,冰封的痛楚,蚀骨的寒毒,叫他瑟缩起来,连同整个身子也陷入了一片封闭之中,他逐渐失去了感知周遭的能力。
吱呀——
细微的窗子被推开的声音,在江淮的身后悄然响起,江淮没听见,他耳旁都是嗡嗡声。
“江淮。”
半昏死的时候,江淮听见后头似乎有人在唤他。
他的脑袋昏沉,声音亦是缥缈,这人的声音很是柔和,他不禁放松了些:
“冷,好冷。”
在他说完这句之后,炙热的感受随即遍布了全身。
江淮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瞧见身下披着的玄色大氅。
银色的丝线依然盘曲缠绕在上头,昏暗的偏房里,一束月光打进来,照得这丝线是琉光映彩,尤其漂亮的,他身上的衣裳还是完全湿透的模样,随后,江淮瞧见面前这人动了动。
宽大而结实的手臂上下搂住了他,江淮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一整个人,都被面前这人抱了起来。
是步濯清罢?他的目光瞧不清那人面儿上的表情,只依稀通过衣裳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