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江迟舟接受不了，梦醒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他尤其接受不了这样好的庭叶阁下，只不过是因为空间波动而出现的一场幻梦。

梦已经醒了，梦的主人却不愿意承认。

江迟舟心脏猛颤，撞击胸膛泛起一片麻木的疼痛，直到脖颈薄凉的瓷片离去，他方才如梦初醒，声音崩溃：

“不，阁下，这不是假的，这不能是假的。”

南柯愿沉醉梦中繁华，梦里是一生，梦外亦是一生。

卧室里起了一些风，吹在虫身上冷飕飕的。

司庭叶怜爱地看着江迟舟，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怎样都好，我不怪你。”

“我很庆幸有你，让我……”司庭叶回忆这短暂的相处，想说的话却无从提起。

他想说梦里的江迟舟和现实之中像得他心颤，他似乎完完全全将他们融为一体。

司庭叶不是第一次困在梦境之中，却是第一次差点分不清。

司庭叶转了转手中瓷片，锋利的边缘在空中划出道道残影，司庭叶自嘲的笑了笑，笑自己心慈手软，不成器。

“我是来让你开心的，不是来让你疼的。”司庭叶心中早有另一个方案，“其实我死也一样。”

江迟舟惊诧：“什么？”

司庭叶话音刚落，在江迟舟震惊的眼神中迅速将瓷片尖端对准自己。

“既然是我的梦，我才应该是破梦的关键。”司庭叶不信，他轻蔑的笑着，亲手为这场荒唐的梦画上句号，“我不信做梦的人死了，梦还能继续？”

“不，阁下！”江迟舟想要伸手拦住司庭叶，风越来越大，像刀刃一样刮着脸颊，泪水模糊了江迟舟的双眼。

“梦境的或真实的，江迟舟都接受不了司庭叶死在他面前。”

我醒，我醒过来还不行吗？

此念一起，摇摇欲坠的卧室瞬间分崩离析，司庭叶和破碎的背景一样变得透明模糊，像风一样消散在江迟舟眼前，酣甜的梦境破碎，露出真实的，满目疮痍的世界。

阁下——！！

江迟舟在星舰的地板上惊醒，他陡然睁开眼睛，心跳如雷，直到地板冰麻了他半边身子，他才反应过来——

这里，是真实的世界。

而不停剧烈晃动着的，不是庭叶阁下的卧室，而是星舰。

他记得自从司庭叶离开星舰，他就一直站在舷窗前眺望，他们的距离很远，江迟舟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但他知道，这个星系最亮的恒星所在地，也是司庭叶在的地方。

但司庭叶离开没多久，恒星忽然爆发出了剧烈的光芒，刺眼的白色光芒覆盖整个星系，光芒消失时，恒星也消失了。

整个星系失去了唯一的光芒，江迟舟也失去了方向。

星系中忽然少了一颗巨大的天体，打破了其他未被吞噬的星星之间的平衡，天体之间互相重新吸引捕获，他们的星舰成了被波及的一员。

所以，那不是庭叶阁下的梦，而是他的。

是他意志不坚定，被不稳定的空间卷入，做了一场虚幻的梦。

他期望回到公爵府，和庭叶阁下过只有他们两只虫的生活，他想要一个标记。

所以那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那里的庭叶阁下也是假的。

江迟舟僵木地趴在地上，眼角滑落一滴清泪。

他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他似乎，又一次失去了一只虫崽。

江迟舟的手刚落在自己的腹部，他身形一僵，那个不可言明的地方传来的酸涨感觉，告诉他标记实实在在地存在于他体内。

为什么？！！

难道……江迟舟心里升起微妙的欣喜，这是不是代表有一个可能——那个是真的庭叶阁下！

————

司庭叶从梦境里挣脱，面前铺天盖地的黑色迅速收缩变小，他怀中的跃迁器盒子自动飞出打开捕获。

无穷无尽的黑色在司庭叶视野中逐渐消失，视线里出现几处微弱涣散的星光。

司庭叶的眼睛恢复了。

恢复回半瞎的状态。

司庭叶眨眨眼，很好，什么都看不清，瞎瞎的，很安心。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还没来得及割脖子就被送出来了。

难道因为是意识世界，只需要认定自己死了就可以脱离了？

跃迁器的捕获只在一瞬间，小盒子很快飞回到司庭叶的手里，司庭叶重新和星舰建立联系，发现星舰偏离原位置，且自身高速旋转，飞速靠近一颗质量巨大的行星。

“！！！”

我是告诉小汤圆别乱动来着，但没让他干等死啊！

司庭叶定位星舰坐标，架势小型飞行器全速冲向星舰，星舰自动感应权限，收入飞行器。

司庭叶刚从飞行器里出来，刚一打开，跃进器自动感应从手中飞出。

外层舱门关闭，司庭叶解除身上的精神力保护罩。

“江迟舟！江迟舟！”司庭叶冲进控制室的时候大声喊道。

没有回应……

虫呢？

司庭叶还看不见，喊了半天没个声。

瞬间，精神丝如同树冠新生的枝芽，已司庭叶为中心，沿着四周一切可以依靠的东西延伸。

司庭叶眼中逐渐描绘出操控室的景象，几乎所有没固定的东西都移动了位置，显然是经过突然高速动荡。

在操控室地面中央，精神丝末梢传来温度，司庭叶定位到江迟舟的位置。

司庭叶快速用精神检测江迟舟的生命体征，还好，就是心跳格外快。

“别怕，我回来了。”司庭叶扶起江迟舟，把他抱起来，放在操控台前的椅子上。

星舰有了跃迁器，相当于多了一个智能插件，自主控制维持自身平衡。

司庭叶现在瞎的熟练，他先在操作台上铺满精神丝，操作星舰调转方向，开足最大马力抵抗行星引力。

江迟舟却直接僵在原地，他忘了，司庭叶的眼睛明明是不好使的。

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阁下是假的，可标记在他身上。

这算什么？

标记究竟是谁的？

江迟舟痛苦地想：他算不算背叛了庭叶阁下。

如果庭叶阁下问他标记哪里来的，他说：是梦里的阁下的标记的。

阁下要吃几只斯尼尔才会信啊！！

阁下还会要他吗？他已经脏了，身上带着不明不白的标记。

江迟舟难受的无声呜咽，为什么啊，虫神是在惩罚他不切实际的幻想么。

哪只雄虫能够接受一只被其他虫标记的雌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