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着腰带的手一顿,狼一样的绿眼珠子瞟过来:“怎么?你见过他?”
“没见过。”面对暗藏的杀意,孔时雨好歹见惯大场面,自若地说道,“只是多少会有点好奇。别墅那位,周遭重重监视防卫,看来的确很重要。”
冷哼声,甚尔略带不满道:“可不是,禅院家就差把他当眼珠子供起来。”
“但是,小少爷讨厌那些人,他只对我。”
只对他特殊。
言语未尽,甚尔低头系上腰带。
观察到他勾起的唇角,以及没有说完的自豪,孔时雨会意道:“明白了。”
“那下次的任务,等下周一你有空再过来。祝你约会愉快。”
甚尔掀开浴场帘子的手一僵,他回头看说话的孔时雨,细长的绿眸睁得比任何时候都大。
喉结颤抖着,起伏着,从来战斗时发出恶魔般不屑狞笑的喉咙,此时好容易才挤出来一句问话,细若游丝。
“……约会?”
出了浴场,甚尔脑海乌七八糟,乱如麻线。
按照孔时雨所说,约会要率先付钱,要分享感想,要凝视对方的眼睛,不是凶狠的野兽对望,而是深情地看……
细数种种事项,甚尔觉得比干活累多了。该死的,怎么会那么多事?
想起平时樱流听古典音乐、喝酒配不同杯子、阴雨天读诗歌、晴天在庭院读哲学,再加吃饭只吃高档食材、有机蔬菜,住更是一天一套订制床单,至于衣服,平时看似只穿素雅的和服或简单浴衣,实则连这两种都是每套不重样。
光是在别墅就已经这么麻烦。说他是个小少爷,一点都不冤枉。
这样的一个小少爷,第一次跟自己出去吃饭。好烦人。
啧了声,甚尔挠着脑袋,继续默背孔时雨建议的约会事项。背着背着,他意识到可能要迟到,抄小路前去。
小路接一条大道,再走几百米,便到二丁目的十字路口。甚尔走完小路,脚步忽然一顿。
因为遇到意想不到的人。
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几年前诞生的孩子,是几百年难遇的六眼。是注定了的最强咒术师。
甚尔没想到会在京都见到他。仔细想想,今天早上出门,附近监视的禅院家成员提起过一嘴,说是“那位六眼神子会来京都见见御三家里的我们禅院家、还有加茂家”。
一时间,甚尔有点好奇。
咒术界的所有人都在说,这位六眼神子注定会成为未来最强的咒术师。
最强的,与自己这样最烂的。
那根植于脑海深处的蔑视,让甚尔屏住呼吸。在他还没有了解到自己的意图时,前面那位年幼的六眼神子,回了头。
他身边的仆人毫无察觉,但是六眼神子已经回过头。
从来没有人,能察觉到潜行下的甚尔。而那双蓝色裹着白雾的眼睛,一眼洞悉了他的存在。
暮冬的最后一场小雪落下。
飘落的细雪,蓝色的眼睛,映出甚尔的狼狈。霎时间,这段时间积攒的平和安稳,如碎裂的镜面般崩塌。
前面的是受到家族与血缘恩惠的神子,而自己,是禅院家拼命全力讨剩饭吃的野犬。本能的强弱认知再次冒出来。
而这个强弱的对比,甚尔拒绝承认。
攥紧的拳头,不甘地蜷缩。四周高大的枯树,形如牢笼,将甚尔困在这一方天地。
而这时,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搭在甚尔的拳上。
“抱歉,我来晚了。”樱流的嗓音适时地出现,轻柔而温和。借着那点柔软,浑身绷紧的甚尔骤然放松下来,想也不想扭头看向身侧的樱流。
樱流也侧过脸,回了他一个柔和的安抚笑容。
而那位年幼的六眼神子蓝色玻璃的眼眸移到樱流身上。
“你很奇怪,让我看不透。”看着樱流,小小的神子说道。
樱流只是微笑着点点,算是接受他的肯定。他借口要吃饭,拉着甚尔离开。
甚尔没有挣扎,随着他离开这里。而六眼神子也已经回头看路,只是嘀咕道:“奇怪的人。”
解析万物的六眼,却看不透那微笑的少年。他活着,却是靠着诅咒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