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夏青从车子里出来了。
张若澜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道:“那位学弟,柳总还记得吗?说起来跟柳总还有一面之缘呢。”
柳相宜:“?”
见柳相宜又是不记得的样子,张若澜啧啧了两声:
“柳总,敢情除了我男神,其他的人在你眼里是不配被记住是吧?”
柳相宜轻咳一声,示意他继续,毕竟夏青现在是他合作对象了,他俩不会以前结下过什么梁子吧?
张若澜又继续道:
“英仁高中部和初中部是连在一起的,高三时柳总不是学生会主席吗?然后去校门口值日检查仪容仪表……”
“然后那个小学弟我记得应该是初中部的,他掐着点进校门,跑得鞋子后跟都掉了,周围学生都笑他,还是柳总带他去超市买了双新鞋。”
柳相宜:“……”
被张若澜这么一提醒,他记起来了一些,后来那个小学弟问他那双鞋多少钱,说要把钱还给他。
柳相宜买的是店里最贵的一双,又见这位小学弟书包都洗得发白,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估摸着家境不好。
于是他随口开玩笑:
“这个鞋子654,你要是期末考试能考到这个分,这钱我就不让你还了。”
他不缺钱,也没指望那位小学弟真还钱,谁知期末考试后的某一天,他从食堂吃完饭出来,那个小学弟还真拿着成绩单过来给他看了。
柳城初中总分700分。
这小孩居然考了682!
小学弟比他矮,仰着头,眼神亮晶晶的,那双冷淡的眸子里透着点期待。
柳相宜便夸了他几句,走在前面的钟秦淮就转过头来了。一脸不悦,凉凉地开口道:
“柳相宜同学,你不跟上来,是不敢跟我比了吗?”
他那时候正和钟秦淮比中午吃完饭,谁最先做完一张数学试卷。于是也没顾得上跟那小学弟多说,就匆匆忙忙地追上钟秦淮的步伐一同回教室了。
回忆到这的时候,夏青也已经从校门口走进来了,走到柳相宜面前站定。
被张若澜提醒想起了这点往事,柳相宜再次见到夏青便多了一分亲切感。
庆典结束后,夏青说上次那顿饭没吃成,又再请柳相宜吃了一次。
跟夏青吃完饭出来,街边有一个推车的老伯伯在卖橘子,喇叭在喊着:
“雾山产的橘子!正宗的橘子!”
听见雾山两个字,柳相宜瞬间被吸引了,他走过去买一袋,夏青问:
“柳总喜欢吃这个?”
柳相宜轻咳一声:
“有个……朋友喜欢。”
应该算是朋友了吧?毕竟钟秦淮救过他好多次了,关系应该缓和了吧?
柳相宜拎着那袋橘子上山,知道围墙大榕树上很多乌鸦守着,他绕过围墙和那群小乌鸦,从另一侧爬进阳台。
窗帘没拉。
柳相宜往里瞧了瞧,主卧里没人。
柳相宜:“?”
就在柳相宜决定把橘子留在窗户上转身离开的时候,轰隆一声,卧室里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响。
柳相宜扭头一看,是那口棺材!
刚才棺材盖把棺材遮得严严实实的,如今棺材盖突然被从里边推开。
推到一半。
紧接着,钟秦淮从里边坐起身来。
主卧里没开灯,漆黑一片,因此,把钟秦淮那张面孔衬托得更苍白了。
很像躺棺材的死人突然诈尸。
柳相宜也不免被吓了一跳。
钟秦淮手肘搭在棺材边缘上,转头看到他,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
目光往下移,落在柳相宜手上的那袋橘子上,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但嘴角却下意识地弯起:
“柳总是特意来送给我的吗?”
柳相宜笑了,把橘子搁在窗台上。
确定钟秦淮没事儿就准备走,临走前想了想,又和之前一样,开玩笑道:
“钟总不要误会,我绝不是恋爱脑,只是基于钟总昨晚把我从深潭里救出来的感恩之心而已,绝不含半点其他感情,钟总大可放心。”
柳相宜说完,本以为钟秦淮会跟往常一样回怼他,谁知他竟然沉默了。
那双眼睛还幽幽地盯着他。
柳相宜:“?”
不等柳相宜琢磨他那古怪的眼神是几个意思时,钟秦淮又从棺材里起身,施施然地走到窗边。
他垂眸看了一眼窗户上的那袋橘子,伸手拿起里边的一个。
柳相宜以为他要吃,谁知他拿起来,迟疑了一下,又放回去,悠悠道:
“柳总还是拿回去吧,这东西吃多了容易出事。”
柳相宜:“?”
吃个橘子怎么就容易出事了?柳相宜看出来了,这分明就是借口!
他趴在窗台上微微一笑:
“所以我这是哪里又得罪钟总了?”
柳相宜说这话的时候,手肘支在窗台上,托着下巴,那双柳叶眼微微一弯,即便那个笑里隐隐含着几分咬牙切齿,但仍能给人一种温柔缱绻的意味。
这让钟秦淮差点产生了一个错觉,仿佛他俩是一对恋人,而柳相宜夜色里前来他窗边与他私会。
钟秦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柳总刚才说的话就得罪我了。”
柳相宜:“?”
他刚才那句话,之前不经常这么跟钟秦淮调侃的吗?怎么突然得罪他了?
男人真是善变!
不收就不收。
柳相宜拎着那袋橘子转身就要走,又听见身后钟秦淮忽然道:
“等等。”
柳相宜转身,见钟秦淮朝他伸手,还以为他淮回心转意了。
下一秒,头发被轻轻地碰了一下。
紧接着,他就看到钟秦淮那只修长苍白的指尖上捻着一片树叶。
大概是他刚才爬窗户的时候头发不小心沾到了。
柳相宜的发丝细软又蓬松。
轻轻一碰,指尖就跟被羽毛拂过似的,还带着春夜里窗外的凉意。
柳相宜走后,钟秦淮垂眸,还在无意识地捻了捻自己的指尖。
直到窗外一股晚风吹进来,把钟秦淮的迷思吹散了似的,他正要转身回去,忽然瞥见了什么。
他轻轻抬手,一缕黑雾就从指尖溢出,飘到窗外那株树上,将掉在树枝上的那样东西送到了他的手掌心上。
是一枚小巧的、柳叶状的玉佩。
一半白,一半黄。
钟秦淮握着玉佩,刚推出主卧的门,守在门口的幼崽就跳了出来,伸出两条白藕似的小短手拦住:
“干、干森么去?”
钟秦淮摊开手掌,笑答:
“送东西。”
又懒洋洋地补充道:
“就算我不送,他知道东西掉了也迟早要过来找的。”
小乌鸦不情不愿伸出一根手指头:
“那、那就出去十分钟!”
钟秦淮笑了,随即化作一团黑雾,飘下山。柳相宜的背影很好认,清瘦挺拔,步伐利落干脆。
他刚下山。
钟秦淮正施施然地准备追过去,突然,他脚步一顿。
柳相宜拎着那袋橘子,走向一个年轻人。
夏青倚在车门前,见柳相宜拎着一袋橘子上山,又原封不动地拎回来。
“既然柳总的朋友不要……”
他那双冷淡的眸子微亮:
“能送我吗?”
随即视线从柳相宜拎着的那袋橘子,缓缓上移,目光灼灼地盯着柳相宜:
“我要。”
钟秦淮就立在他俩身后的树林里。
他眸色瞬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