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放下帘子,阻隔了腻人的香味。
今日客盈楼事务多,郑二、李瑞莲都被派出去帮忙了,只有张庭独自一人来。
吩咐车夫守好马车,张庭才施施然走进去。
她来得赶巧,正逢一出热闹。
崔牙公搞了一出竞卖,令五名男子站在台前,由他向底下的客人介绍货物的肢体、牙口,若是有意的客人,还能亲自上台“查验”一二。
见崔牙公有事要忙,张庭也无意观摩这场无聊的活动,原本想明日再来,结果门外突然下起瓢泼大雨,于是她只好随意找了处地方坐下等雨停。
底下的客人并不满意台上的货色,纷纷在底下叫衰,喝倒彩。
崔牙公很焦急,生怕把客人逼急,真给跑了,他咬牙便把缩在墙根的那人拽上来。
那人头上包裹着白布条,他如同要被拖上断头台一般,死死抱住掉漆的柱子不撒手,凌乱的发丝遮挡了大半的面容,只能看见他不断划过脸颊的泪,落在苍白起皮的唇上。
他的挣扎毫无作用。
崔牙公原本不想伤了货物的脸蛋,影响卖价,但实在气得不行,又给了他一巴掌,叫来两个牙行的伙计,将他的手一点点从柱子上掰开。
伙计强押着他来到台前,崔牙公猛地扒开他脸上的碎发,将他干净白嫩的脸展示给客人。
崔牙公笑意盈盈地介绍说:“小姐、贵人们,都来瞧瞧~这可是顶好的货色。”
那人神情恐惧,嘴唇不停发颤,又觉得无比屈辱,拼命似的挣扎,崔牙公见了,眼神凶恶地仿佛要将他撕碎,伸手死死卡住他的脖子迫使他仰起头。
客人们纷纷起身来到台前细瞧,嘴里议论不止。
有人下流地盯着他的脸,评估着,“果真是好物,瞧着小脸嫩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嘿嘿。”
有人淫邪地在他身上流连,“这身段不错,不知晚上用起来怎么样......”
有人还想伸手往他身上探,“让咱摸摸才知道中不中用,桀桀。”
崔牙公没好气拍掉这人的手,这可不是普通货色,哪能任人白嫖。
外面狂风呼啸,电闪雷鸣,轰隆作响,雨越下越大,像是那人流不尽的泪水,哗啦啦的落在地上,也落在张庭心上。
她单手撑着下巴,平静注视这一场闹剧,回忆起很多事,很多话。
有人也掐着她的脸递到人前,让肆意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连。
“这就是你闺女,脸蛋真俊!不错嘿嘿,就这么抵给我了?”
有人也大力按住她的肩膀,令她难以挣脱,“哈哈,您要是看上眼便直接带走!”
“行!人我带走,账就算给你划了。”
那人点头哈腰谢谢对方,赔笑着把她往前一推。
尽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但也让她永远记住了那种的无力和难堪。
张庭“啧”一声,慢悠悠往台上走去。
一切都是老样子。
......
等张庭出来,天已经大晴,身后还跟着一只小尾巴,身上披着她的裘衣。
车夫只好奇地瞥了一眼,便很有眼色收回视线。
张庭心中肉疼,这一趟出来,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花掉了她一千两。
什么人要卖到一千两?就是花楼里的魁首也没这么贵吧?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她幽怨地睨了眼蜷缩在角落的少年,“喂!叫什么?”
那人听了她的声音,反倒更害怕地往里缩了缩,恨不得离她十万八千里。
得!没法交流,张庭也不勉强。
很快便到张宅,牌匾恢宏大气,看着十分气派。
张庭每回进门都要细细欣赏一番,那夜宗家狼狈被捕,都能看出底蕴丰厚,她趁着手里尚有余钱,也去做了块挂上,充门面。
但张庭很快就面临第一个难题,这人应该住哪?
西厢房已被她改成大书房,东厢房的耳室俱都住满,正房她独住,外院不能考虑。
眼下,只有一处空着。
但那本是留作待客用的,倒是便宜他了。
“你日后便住东厢房。”
另外,张庭不能让他一直霸占自己的裘衣,连忙叫来小容,让小容尽快为这人赶制一身新衣。
小容原本有些懵懂,却在看到少年姣好的容貌和身上的裘衣后恍然大悟。
能穿小姐的衣物,想必这位便是男颜知己吧?
听到张庭的安排,瑟缩的小尾巴还偷偷抬头瞅了她一眼,又慌忙把头埋下去。
张庭发现了他的窥探,并不放在心上,将人带回来她不后悔,但她对让自己破财之人没有丁点好感。
视线在他身上一扫,头发乱七八糟不说,衣物也脏污不堪,这么冷的天,说不定身上还有冻疮。
张庭让喜哥先带他下去洗漱沐浴,可不能让他把东厢房也弄得邋里邋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