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驾……护驾……”
应是元怿在大吼,殿中一众大臣如梦初醒,纷纷起身向这边奔来。烟尘中尽是人影,脚步声杂乱至极。
天知道冲过来的这些人当中,哪个是忠,哪个是奸?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热血自心中迸中,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身上好像突然就有了力气,又恢复了往日的神勇一般。
“谁敢过来,爷爷砍了他……”
李承志右手抽刀,左手一探,闪电般的抓住元恪的衣领。同时抽身飞退,口中厉喝道:“王显,徐謇,拦住了……”
可怜两老头,加起来都有一百三十多岁了,不得不使出全身的力气,胡乱一抓,管它抓住了什么,只管往出砸。
只听“哎哟”一声,好像砸到了元怿的脑袋。
若是平时,瘦的像一把柴的元恪对李承志而言轻的就如一只鸡,此时却重如泰山。只拉着退了五六步,竟累的他浑身刺痛,骨头有如散了架,心脏跳的仿佛擂鼓。
顾不得了……哪怕累死,也好过被乱箭穿心,乱刀分尸。
拼起了全身的力气,李承志硬是将元恪拖到了殿角。又扯着嗓子喊道:“元渊,你是死人么……”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几声“咯咯轧轧”的响动,又听“嗖嗖”一阵,就如鬼哭狼嚎,殿门处的惨叫声能刺破耳膜。
“吧嗒……”
数滴冷汗自李承志的额头滚落,滴到了元恪的脸上。
车弩?
这样的东西,竟能出现在皇宫之中、嫔妃寑殿?
头顶上传来几声厉吼:“元渊,你敢擅动,信不信某将皇帝与你父乱箭分尸?”
竟然是从大殿的殿脊上喊出的,关键是这个声音……竟是于忠?
李承志机械的低下头,见鬼一般的看着皇帝:“为何……会是他……他不是已被你下狱了吗?”
“都敢造反了,何况买通几个狱卒?吭吭……逆臣……你想将朕靳死么?”
元恪用力的掰开李承志的手,喘着粗气吼道,“元晖、元渊,莫要擅动,让于忠进来!”
元渊哪里还敢擅动?
猝然间,就如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大殿中围满了披着铁甲、挚着劲弩的兵卒。像铁墙一样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个圈,将皇帝和一群大臣围在了中间,更将虎贲死死的挡在了殿外。
烟尘越来越淡,李承志仔细一瞅,大殿四周的墙根下,已然塌陷下去了好几截……清泉宫底下,竟有暗道?
他想骂娘,却不知道骂谁?
有了于忠和刘腾这两个内贼,别说挖地道,就是将清泉宫整座移走,也并非不可能……
“终于来了?”
皇帝轻声笑着,又拍了拍李承志的手臂,“慌什么,扶朕起来!”
“你还能笑的出来?”
“难道你让朕哭?朕是九五之尊,便是死,也要死的体体面面……徐謇、王显,将朕的御榻搬来……”
李承志牙都快要咬碎了:“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你要有什么后招,就赶快使啊……”
“后招?呵呵……朕虽心狠,但还没狠到亲眼见嫡亲子侄被屠戮一尽,几欲灭门的程度,要有后手,早就使了,何至于凄惨成眼下这般?”
皇帝惨笑道,“朕骂你是蠢材,其实也在骂自己。早就该想到是于忠的……”
“此时也不算迟!”
于忠拨开甲士,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想必陛下应是让元晖审过胡充华之后,才恍然大悟的吧?”
“除了同母胞妹,朕再想不到还有何人能让元怿误以为与他欢好之人就是胡氏。
既是元乂之妻,那元继自是奸人无疑。但只凭一个右卫将军元继,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布下如此大局,故而朕才想到了你……
触类旁推,刺杀之变也就有了解释:也只有你,才能让刺客进入皇宫如无人之境。也只有你,才能说动刘腾,想让他诬陷谁就诬陷谁……
皇帝幽声叹道,“朕只是没料到,你发动的如此轻松?更没料到朕置于金墉城与华林园、本用做奇兵的三万羽林,竟倒戈的如此之快?长孙稚呢,也如刘腾这般,被你策反了?”
“就如元晖,他也是陛下暗卫统领之一,又岂是臣能策反的了的?臣无奈,只能杀之……他本不该死的,全赖李承志……”
于忠看着李承志,目露寒光,“某已经够高看你了,谁知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便是你之故,导致行刺折戟沉沙……
又是因为你,解卸元嘉、高肇等人兵权之谋功亏一篑……
还是因为你,令陛下视虎贲为最后之屏障,又弃三万羽林不用,使宫禁之权落入元渊之手……
若非你,局势绝不会惨至如今地步,更不会逼得于某抛头露面,成为史书留名的乱臣贼子……”
“哈哈……从未曾想过,李某竟有中流邸柱之能?”
李承志笑的好不狰狞,“陛下,这一桩桩功劳何其之大,便是封臣个公候,也是绰绰有余了吧?”
“若到了九泉之下朕还能为帝,封你个亲王又如何?再莫聒噪……”
斥了李承志一句,皇帝又喝道:“于忠,就如刘腾所言,如今已是图穷匕见,你意欲如何?”
“请陛下一如方才,留下遗诏,传位于下。之后再请陛下饮一杯美酒……”
“美酒?应是鸠酒吧……传位给谁,你吗?”
“臣姓于,不姓元,陛下何必明知故问?”
于忠高声喝道,“已至如此时候,殿下何必畏首畏尾?”
看着从地上爬起,满脸戾色的元怀,李承志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逆臣,你之罪名,怕是又多了一条?”
皇帝握着双拳,眼中寒芒隐动,“若非是你的字写的太难看,朕已然留诏,由胡氏之子继承宝历。若胡氏生女,便由元怀之长子元悌承嗣……
只要这份遗诏到手,放一把火烧死我等之后再嫁祸于元怿,便能天衣无缝……故而于忠才称,是你逼他抛头露面,背负了千古骂名……”
元恪,我干你大爷,你是生怕我死的不够难看,到这种时候还不停的给我拉仇恨?
李承志的舌头直打哆嗦:“元怀?他儿子与正妻……是他亲手杀的?”
“蠢材,当然是为了骗朕传位于他长子,你以为圣旨只是一张纸吗?有了诏书,他便有了正统之名……”
元恪用力一咬牙,唇边流下了一道血痕,“遍观史书,为了皇位,父子相弑,兄弟相残的惨事还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