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怕自己下一刻就后悔,快速收拾好东西,逃走了。孟婆坐在望乡台上,风掀起她黑色的面纱,岁月如静止了一般。
走吧,这可是他最后一世了。从此九州四海再也不会有他的身影。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催促着她,她望着远方,仿佛看见了小女孩嚷着要当胡亥妻子的场景。不由得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渡船人听到她的笑声,嘴角不禁上扬。心里如下过一场暴雨。这样也好,早就该断了这份念想了。
他应该是来赎罪了,怎么能喜欢上她呢?当年赵高为了控制少年皇帝,害死了荷华的孩子,那药是他亲手送上的。很多年之后,他路过忘川,一眼就看到了她,尽管她带着斗笠,隐去了声音,可是啊,他还是认出了她。看着她一世一世地送走那个人,为了减轻那个人的痛苦,承受着被法术反噬的痛苦。他的心真的好痛好痛。他不该想起这些的。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的往事,是那碗黑乎乎的药。少女苍白的脸颊,端起药,一饮而尽,嘴角残留着黑色的药渣。
梦里依旧是这样一幅场景。这个梦已经困扰着他许多年了。一个人的悲剧不可能是一个人造成了。孟荷花和胡亥悲惨的一生。他是重要环节中的一员。
渡船人起床的时候,游客已经挤满了忘川,他如平常一样收拾好果实摆在桌案上,络绎不绝的人走过来。她往奈何桥的方向看过去,站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手忙脚乱地替过路的鬼魂递上一碗孟婆汤。
相比孟婆的优雅,小女孩的动作稚嫩了不少。当有一天她成长成孟婆的样子,她才会明白为何要忘记,她才能真正地优雅起来。很多事情,若是无法明白内涵,永远只能活在表层,就如这个小孩一样,手忙脚乱。
渡船人没有见过那个小女孩,但是他知道,孟婆很久以前就有过想要离开忘川的想法。受了青山君主的情义,她本该了此残生都在忘川。此番能下定决心离开,心中难免挣扎,找到一个替代自己的人,也能弥补心中的愧疚之情。
孟婆走了,红衣出来的也少了。偌大的忘川一瞬间变得孤独起来。他开始收拾果实,游客们惊讶地看着她,时辰尚早,怎就如此早的收摊了。
“不想卖了就收摊了呗。”渡船人收拾好东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往彼岸花丛中的小茅草屋走去。
过了一会儿,小屋屋顶飘起炊烟,一股米饭的香气传过来,惹得人直流口水。
大家面面相觑,随着时间的流逝。女蜗之女的名号再也不能吸引广大的游客们时,冥府渐渐安静了下来。鬼差们依旧在忙碌着。渡船人依旧在渡船上睡大觉。那个小孩的动作也来越熟练,出的差错少了,可是啊,始终没有孟婆的优雅。
渡船人感到无聊,天地之间的灵气越来越稀少,还会有成仙的人吗?
啊哈,说来就来,眼见着成仙的史官领着一个墨衣的男人走了过来。男人走进时,渡船人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他连忙站起来,渡仙的史官道,“成仙来了,麻烦你送一送了。”
“小事儿,小事,快上来吧!”
男人明显有些犹豫这么小的一叶扁舟,怎么容纳的下两个人。但是转念一想,他都能成仙了,这世间不可知的事情还少吗?想着他一脚踏上了扁舟。瞧着头发花白的老人跟那仙官打招呼后,就划动扁舟,时常有人跟他打招呼,男男女女,穿着黑衣的偏多。
“渡船人,这是你的第一单吧!可别让这位小郎君掉水里了。”
“墨香,你就不能盼你爷爷点好啊!”
“快走吧,我爷爷早死了,你还愿意当我爷爷吗?”
……
男人听着众人与渡船人的对话,嘴角不经意地就往上扬,一时间忘了眼前还有个人。
“你笑什么?”
“没、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
“李谛。”
“李谛?哦,原来是你啊,你小子真是命好,人家修几生几世都没有的福分,你小子倒是走了运了。得好好感谢宓如这丫头啊!”
“仙官说的是,刚才送我来的那位仙官已经跟我说过了。是我咬了宓如姑娘,她乃神,她的血气入了我体内,因此我便产生的仙根。得以成仙。”
“明白就好。”
“只是不知道仙官与宓如姑娘是相识吗?”
“她是我们忘川的鬼差,你说相不相识。”
“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那仙君可否说一些宓如姑娘的故事到在下……”
“她啊,调皮的很……经常犯事儿,可是啊,冥府的世子殿下喜欢她,所以,不管犯了多大的事儿,也没人敢说她什么……一手《忘川》吹得极好,世上恐怕还没有人能超过她。她这个人有些小心眼,爱记仇……”
渡船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一眼看过去,已经到了尽头,忘川连接着天族的天河。李谛听着渡船人对宓如的评价。明明都是一些批评的话,在他听来,却听出了疼惜的味道。仙人的思维果然与他这一凡人不一样。漫漫长路,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下了船,一群粉衣纱裙的仙婢迎了过来。
他跟渡船人道谢后,随着仙婢们往凌霄宝殿的方向而去,渡船人目送他离开。笑盈盈地划桨往来的方向划过去。
新的世界快要开始了,意味着旧的世界即将结束。千万年的光阴淡化了多少事情。他此刻心情十分平淡,顺着天河的水回到了忘川。
忘川真是几万年都一个模样。除了彼岸花丛中每年会加一俩茅草屋。忘川河拍打在岸边上,渡船人的一叶扁舟摇啊摇,仿佛凡人哄小孩睡觉,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