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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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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张嘴问,小津就紧紧地盯着我这边看。

「你该不会想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真是佩服你了。不要违背神的话,赶快踏上恋爱之路吧。」

我醒悟了,往贺茂大桥的东端看去。那个贺茂建角身神正两手交叉,津津有味地看着我们的交谈。

「这全是你的阴谋吧,小津?」

我终于明白了。「我明白了,你是挖个坑给我跳的吧?」

「什么?是什么回事?」明石同学低声说。

「不是跟下鸭神社的神明约定好了吗?」小津说。「现在正是抓住良机的时候啊。你没看到吗?明石同学就在那里。」

「不用你多管闲事。」

「你现在不行动的话,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小津转身背向我,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站在栏杆上两手伸展保持着要跳出去的架势。

「等等,我的恋爱跟你跳不跳有什么关系啊?」

我说。

「我也不明白。」小津说。

「小津同学,现在水位升高了很危险,会溺死的。」

明石同学在一旁劝说小津。

就在我们进行着这样不清不楚的对话时,大桥北面的鸭川三角洲传来了惨叫。正玩得高兴的大学生们不知为什么骚动起来到处乱窜。

「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小津蹲下来惊讶地说。

不自主地抓住栏杆看过去,一片黑雾似的东西正从葵公园森林向鸭川三角洲延伸过去,眼前的三角洲堤坝已经整个被笼罩住了。黑雾下的年轻人们正到处逃窜。挥舞着双手,撕扯着头发,陷入了半狂乱状态。那黑雾像是在江面滑行般,正向着这边流过来。

鸭川三角洲上越发地混乱了。

松林里不断地有黑雾喷出来。这可不得了。正想着这蠕动的黑雾要延伸到眼前的时候,它就已经从水面上逼近,一下子越过栏杆,如雪崩般铺向贺茂大桥。

「嘎————」明石同学发出了如漫画般的惨叫。

那是一大群的飞蛾。

这次发生的飞蛾异常事件,在第二天的京都新闻上也有报道,但是详细情况并不清楚。按照蛾群的飞行路径追溯回去,似乎一直到了乣之森,也就是下鸭神社,但是并不能确定。为什么在乣之森的飞蛾会循着一定的拍子一起开始移动呢,这个疑问无法说明。另外有不同于官方的见解流传,来源并非下鸭神社,而是附近的下鸭泉川町,但这样就更加不可思议了。那天的傍晚,正好我的宿舍附近的一个角落出现了一大群飞蛾,一时间造成了骚动。

那天夜里,我回到宿舍的时候,走廊到处有飞蛾掉落下来的尸体。忘记了上锁而半掩着的我的房间也难逃厄运。我恭恭敬敬地把它们安葬了。

一边拍散落到脸上的磷粉,一边躲避时不时要冲进嘴里的飞蛾,我移到明石同学的身边,很绅士地护着她。别看我这幅德行,以前也是个cityboy,不耻于跟昆虫类同居,但是这两年间在那个宿舍里多得是跟节肢动物亲密接触的机会,已经对爬虫类免疫了。

话虽那样说,但那时的飞蛾数量完全是超越常识的。巨大的振翅声音把我们跟外界隔断了,简直就像并不是飞蛾,而是长着翅膀的小妖要穿过大桥似的。眼前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稍稍睁开眼睛,我只能看到大群大群的飞蛾绕着贺茂大桥的栏杆上的橙色电灯乱舞,还有明石同学一头很有光泽的黑发。

蛾群终于过去了,只剩下那些掉队的飞蛾还在吧嗒吧嗒地到处打转。明石同学脸色苍白,站起来发了狂似的拍打着全身,惊慌失措地大喊着「别过来!别过来!」,以惊人的速度逃离那些飞蛾向着贺茂大桥西边跑走了。最后,在一家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灯光咖啡店前坐下来。

蛾群再次形成黑色的地毯,离开鸭川向着四条的方向去了。

回过神来,突然发现穿着浴衣的神就站在我身旁,把半个身子伸到栏杆外。像茄子般的脸上皱起眉头来,看不出是笑还是哭的表情。

「小津这家伙,不会是真的掉下去了吧?」

穿着浴衣的神说。

我和神从贺茂大桥西端走下堤坝。眼前是鸭川的滔滔流水。水位已经升高到了灌木丛的高度,河面比平时更加宽阔。

我们淌入水里,慢慢接近贺茂大桥桥下。桥墩上似乎拌着什么东西。小津就像是一团污垢般地粘在上面无法行动。水不深,但是水流很急。神脚下一不注意滑倒了,身为神明居然被冲走了。

费了很大的劲,我们才抵达这团疑似小津的物体的地方。

「这白痴!」

我在飞溅的水花中大骂。小津「嗯嗯」地又哭又笑。「我捡到了个这样的东西。」像是取得胜利般昂然举起手来。他手里抓住的是一个海绵熊娃娃。「我看见它浮在这里。」小津忍着痛说。「鄙人小津,就算跌倒了也要抓把沙子。」

「好了好了,别说话。」

神说。

「是的,师父。我右脚似乎很疼。」

小津老老实实地说。

「你是小津的师父?」我问。

「正是。」神莞尔。

在小津的师父神的帮助下,我把小津背起来。「很疼啊很疼,请小心点移动我。」小津提出了过分的要求。我们先把他背到河滩上。迟来的明石同学也来到了河滩上。虽然受到蛾群的冲击而脸色苍白,但她并没有麻痹大意,召唤了急救车。打过119电话后,她坐在河滩的长椅上捂着发青的脸。我们把小津像木头般放倒,在寒风中吹干衣服。

「很疼,很疼,非常疼,想想办法吧。」小津呻吟道,「嘎——」

「啰嗦!谁让你从栏杆上跳下去了!」

我说。「在救护车来到前就忍忍吧。」

「小津,你做得真不错啊。」小津的师父说。

「谢谢师傅夸奖。」

「虽说为朋友两肋插刀,也不必真得插呀。汝真是无可救药的笨蛋。」

小津抽泣起来。

大概5分钟左右,救护车来到贺茂大桥边上。

小津的师父走上堤坝,带着救护人员一起下来。救护人员不负专业的名声快速给小津包扎好抬上担架。虽然就那样把他放流到鸭川去的话会很大快人心,不过救护人员救死扶伤的情怀是不会因人而异的。小津得到了与他的恶行所不相称的待遇,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救护车。

「我跟着去照顾小津。」

师父说着,不慌不忙地乘上了救护车。

不久,救护车走远了。

之后,就剩下坐在长椅上捂着发青的双脸的明石同学,以及浑身湿透的我。我拿着从桥墩下把小津拖出来时他所抓住的熊娃娃。用力地拧了两下,这只熊就露出可怜的表情,啪嗒啪嗒地滴起水来。真是个美型的熊。

「没事吧?」

我问明石同学。

「我真的是受不了飞蛾。」

她坐在长椅上呻吟道。

「要不要喝杯咖啡,冷静冷静?」

我问。

我并没有那么卑鄙,利用她害怕飞蛾的弱点,没想过「有机会的话」这种混账的事情。只是担心脸色发青的她而已。

我在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上买来了热咖啡,跟她一起喝起来。她也慢慢地平静下来了。她拿着我给她的熊布偶用力地挤压,一副很纳闷的样子。

「这是年糕熊吧?」

她说。

「年糕熊?」

明石同学有个跟这一样的很喜欢的布偶。因为非常的柔软,于是起了个名字叫「年糕熊」,集齐了五个后给它们起了个名字「软绵绵熊战队」。每日玩弄着他们那柔软的屁股来打发时间,但是其中一个挂载提包上的在前年的下鸭神社旧书摊上掉了。自此,那可怜的它就行踪杳杳了。

「这就是它吗?」

「世上事真是千奇百怪。为什么年糕熊会在这种地方的呢?」

「大概是从上游冲下来的吧。」

我推测,「反正是小津捡到的,你想要就拿回去吧。」

她惊讶了好一会,然后伸了下腰,脸上的表情告诉别人「无论如何,能在看到年糕熊们重聚还是很高兴的」。看来是从蛾群的袭击中恢复过来了。

「今天是小津约我出来的,到那边的咖啡馆去。然后就告诉我走过贺茂大桥……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呢?」

「谁知道呢。」

「不过,他实在很有意思。以前,看见过他挥舞着法拉利的大旗,在百万遍路口歪歪斜斜地奔跑。」

「不要在意他,白痴是会传染的。」

「嗯姆嗯姆」,明石同学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前辈你为时已晚了。我看你已经被传染的相当严重。」

我失落了好一会,「我想起来了」突然冒出来一句。

「什么?」

「说好要把那部给你看的。」

指的是我从社团辞退前制作的电影。那部描述小津背诵平家物语,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有什么意义的电影。

「对啊。」她很高兴的说。

我们约好了下周见,到时把那部电影交给她。会面定在百万遍西南面的「团居」,最后就顺便一起吃晚饭。

至于对电影的评价,我们是各执一词。虽然我是否定派,但至少明石同学是很满意。

之后,我和明石同学发展顺利,但这话题要脱离本书主旨。所以,只能控制住不把其中快乐羞涩之妙处逐一呈现了。读者们也不屑于看这些东西,把宝贵的时间丢到臭水沟去吧。

没有不值得去讲述的圆满恋爱。

虽然说,我现在的学生生活多少有了新的发展,但是对于我的过去居然得到天真烂漫的肯定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并非是那种轻易地承认过去的错误的男人。确实,要是拥有伟大的爱情的话,可以紧紧地拥抱自己,否则抱着一个年轻少女还好,但是一个年过二十的邋遢男谁能受得了。就是这样的想法,我想要驱散心中的怒火也无法做得到,断然否决了救赎过去的自己。

站在那个命运的钟楼前,选择了电影协会「禊」后悔之情挥之不去。假如,那时候选择了其他的路,应募那个异想天开的弟子招收,或者是加入软球协会「本若」,或者加入秘密机关<福猫饭店>,我大概会迎来完全不同的两年吧,至少不会像现在那样扭曲,甚至可能会获得那个传说这的幻之至宝「蔷薇色的campuslive」。无论如何假装不知,犯下了种种错误,以致荒废了这两年的事实是无法否定的。

与小津相遇的这个污点,始终会伴随着我的后半生。

小津住进了大学附近的医院。

他被绑在白色的病床上的光景,实在是大快人心。他本来的脸色就很难看,现在更加是像得了不治之症般的,虽然实际上只是骨折了而已。只是骨折了实在万幸。他一直在唠叨不能染指那些比三顿饭还是美味的恶行,我在一旁心想你活该,然则他太过于啰嗦,我直接用拿来探病的蛋糕塞住他嘴巴了。

话说回来,为了撮合我和明石同学,竟然把他师父也牵连进来这个白痴计划里,甚至毫无意义地从贺茂大桥上跳下去弄成骨折,大概没有比这更加离奇的故事了。小津品味人生的方式,非我等凡人可以理解的,而且也没必要去理解。

「这是惩罚,该收敛收敛别去管人家的闲事了。」

我边说边大口地吃蛋糕。小津甩了甩头。

「我拒绝。除此以外,我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这家伙的到底腐烂到什么程度了。

我质问他玩弄我这个可爱的人儿究竟有什么快乐可言。

小津露出他那例牌的妖怪笑容,嘿嘿地傻笑说。

「这是我表达爱的方式。」

「我才不要这么肮脏的爱。」

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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