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试了？”唐曦忽然开口。
“！！！”厉鬼一惊，迅速往后一飘，再看过去，却见她的目光根本没往这边看。
所以……这是真的在对自己说话吗？
“看什么看？说你呢。”唐曦一声嗤笑。
“你……看得见我？”厉鬼迟疑了一下，发出一个像是金属摩擦似的难听声音。
“嘶——”唐曦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
她早有准备，整座ICU都被结界保护了起来，无论是人是鬼，没有她的允许都进不去。
“封印。”厉鬼显然也很快就发觉了，看她的眼神更不善，“天师？”
“你和楚离什么仇什么怨？”唐曦好奇地问了一句。
“他杀了我，你说呢？”厉鬼答道。
唐曦一怔。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听那厉鬼继续道：“他杀我，我变成厉鬼回来找他报仇，天经地义是不是？”
“你想报仇天经地义，但是利用无知的小孩子就过了。”唐曦淡淡地说了一句，目光落在走廊尽头，“出来吧。”
隔了一会儿，阴影里果然走出来一个男孩，正是聂承。
只是此刻的聂承和白天看见的不太一样，更加阴暗，更加诡异，仿佛浑身鬼气森森，都看不出是个活人的模样了。
“这样下去的话，不用一个月，你就要死了。”唐曦抽了口冷气。
这孩子……虽然有这个天赋，但从未修炼过，也没有灵力，他居然是用自己的精气神在喂养厉鬼，而且已经很久了。
“我要为爸爸报仇。”聂承机械式地说道。
“为……你爸爸报仇？”唐曦愣了愣。
“里面的那个警察。”聂承把视线放到了ICU的玻璃上。
“你是庞铮？”唐曦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不错，我就是庞铮。四年前，被他亲手杀死的庞铮！”厉鬼说着，或许是因为心情激动，更加振奋，而相应的，聂承也更显得虚弱。
唐曦的眼神一缩——四年前？可资料上显示的，庞铮在九年前就死了，追捕歹徒英勇就义，被赠予烈士称号。一个人，怎么能死两次呢？而四年前，差不多正是楚离结束境外组织卧底任务的时候！
何况，海市虽然靠近国境线，但距离楚离所在的地方还是有些远，无论当时楚离是贩毒组织的卧底，还是刚刚回归江南市进入重案组，都不应该会杀了一个普通刑警？除非……
不过庞铮显然是不想跟她多说了，一口带着红光的怨气扑在门上。
“邪血咒？”唐曦顿时变了脸色。
邪血咒可以说是一种最烦人的术法了，它是一切阵法符文的克星，只要一口血气喷下去，都会失去战斗能力。
号称一邪克万法。
一瞬间，ICU的大门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而被血气沾到一丝的文字，那流转的光芒也都黯淡了，随即一个个字符开始崩碎。
“该死！”唐曦一声低咒，抽出灵力鞭就抽了过去。
虽说邪血咒很邪门，但消耗也很大，并不是一般厉鬼能使用的。而眼前这一只能用的原因——
“咕咚！”一直靠着墙的聂承终于撑不住地摔倒在地。
“吸食凡人精血是大忌，何况虎毒不食子，你……”唐曦惊怒道。
“爸爸，我没事，我撑得住的。”随着一个弱弱的声音，聂承慢慢地爬起来，扶着墙走过来，瘦弱的脸庞上，唯有一双眸子亮得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何必呢。”唐曦叹了口气，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气说道，“你还小，背负着一只厉鬼，快要撑不住了。你想让你妈妈丧夫之后再丧子吗？”
“那也是里面那个人害的。”聂承冷笑。
“……”唐曦顿了顿才道，“你们和楚离有什么仇怨，不妨说来听听。”
“档案上的资料是假的。”聂承冷冷地说道，“海市的经历是虚构出来的，我爸爸……同样是卧底警察，是他的直属上司。”
“哦？”唐曦抱着双臂靠在门上，微微低头，看不清表情。
“他杀了我爸爸。”聂承咬牙切齿道，“他为了自己的命，开枪杀了我爸爸！”
“……”唐曦闻言，沉默了许久，脸色也更严肃，许久才开口道，“聂承，在卧底中，如果两人同时有被发现的危险，死一保一是最常见、受损程度最轻的处理方式。”
“不是！是他出卖我爸爸的！”聂承反驳。
“他说你就信？”唐曦瞥了一眼庞铮，一声冷笑。
“他是我爸爸，是英雄！”聂承大声说道，脸上满是骄傲。
“可是，就算楚离什么都没说过，我也信他啊。”唐曦叹了口气，又抬起头来，沉声道，“看起来，是说不通了。”
这么久远的事，无论真相如何，都只剩下了当事人的述说，找不到分毫证据了。
庞铮脸上闪过一丝怨气，猛地扑向大门。
“早防着你呢！”唐曦一声冷笑，灵力鞭卷起他的脚踝，重重地扔了出去。
庞铮故意跟她说话拖延时间，为的是邪血咒彻底破坏大门的结界，可唐曦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爸爸！”聂承急得扑了上去。
ICU门上的符文像是铁锈一般，一块块斑驳掉落。
“楚、离！”庞铮吐出两个字，再一次撞向大门。
就算唐曦这个天师再强，可也只有两只手，只要有一只分|身能通过大门，他立刻就能杀死楚离，唐曦绝对来不及阻止。毕竟活人可穿不过内部上锁的ICU的大门。
唐曦脸色有点难看，一鞭子抽过去：“谁给你的胆子在我眼皮子底下行凶！”
“爸爸！快点！”聂承一个飞跃，熊抱住了唐曦的大腿。
唐曦低头看了一眼努力的聂承，懒得踢开他，直接道：“苏凰！”
“知道了。”苏凰娇笑着，追上去一爪子撕下一把庞铮身上的怨气。
“厉鬼？”庞铮避开了要害，再看苏凰时，脸上忍不住震惊。
“此路不通。”苏凰挡在大门口，拦住了庞铮。
“你居然也养鬼？”庞铮显示一愣，随即忍不住嘲讽地笑。
“去掉这个‘也’字。”唐曦冷笑，“聂承那个不叫养鬼……不过你也挺厉害的，至少在忽悠小孩子这方面。”
“爸爸没有骗我！”聂承一字一顿地道。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唐曦也不怎么在意。
事实如何根本不重要，哪个卧底的手上是干净的？楚离能功成身退，成为江南市重案组组长，就证明他在大节上没有偏离。至于细节……唐曦觉得自己是个凉薄的人，那种死一保一的战术虽然悲壮，但在她眼里，或许心头最隐秘处，依旧是庆幸的。
只要死的不是楚离就好。
别人又关她什么事呢？
为了大局总会有人牺牲的。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可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啊。
当然，只能烂在心底不能说出来，否则又会被楚离上教育课的。
那个人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其实骨子里一腔热血正气。唐曦很怀疑，如果真是死一保一，他会毫不犹豫地举枪自杀，把生的机会让给庞铮。
可事实真正如何，此刻她也不得而知。
“让开！”庞铮一声怒斥，身上的怨气更加浓厚。
“你已经死了，难道还要害死你儿子？”唐曦忍不住皱眉。
聂承身上的阴气就是庞铮的，虽然是父子，可人鬼殊途，聂承没有修炼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一只鬼日日夜夜陪在他身边，阴气怎么能不重？这迟早要出事。
“我只要为爸爸报仇就够了。”聂承说着，手里多了一把水果刀。
“熊孩子！”唐曦火气上涌，一手扣住他的手腕，直接把人扔了出去，水果刀掉在一边，滑出一段距离。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要报仇有什么不对！”聂承趴在地上，眼眶泛红，目光中七分怨愤三分委屈，“你们都把他当英雄，可他是凶手！是杀人凶手！”
“楚队才不会这么做。”身后传来斩钉截铁的声音，却是小刘惊醒了。
怨气冲天，哪怕有唐曦给他一道安神符也不管用了。
“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聂承气急。
唐曦“啧”了一声，先不管他，灵力鞭一卷，从后偷袭，将正和苏凰打架的庞铮一鞭子抽倒。
苏凰得理不饶人，扑上去用尾巴多抽了几下才罢休。
“云栖！”唐曦喊了一声。
云栖知道她的意思，一曲《二十四桥明月夜》将他定在原地。
唐曦走过去，一把揪着聂承胸口的衣服把人拖起来，凑过去，眼中仿佛燃烧着火焰，一字一顿道：“既然你这么不愿意相信，那好，我们就亲自去看一看，当年是怎么回事！”
“亲自……去看？”聂承傻眼了。
“顾问，那是四年前的事啊，要怎么看？”小刘不解道。
“很简单。”唐曦一声冷笑道，“人是会说谎的，但是记忆不会。我们就直接去看最原始的记忆！”
聂承傻傻地看着她……去看记忆？这也是能做到的吗？
“我果然是很讨厌小孩子。”唐曦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猛地一掌拍在聂承胸口。
“啊！”聂承只觉得胸口微微一痛，眼前一花，随后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哎？？？？”小刘不禁惊叫起来：“顾顾顾问，你把人家孩子怎么了？”
他看不见鬼，在他眼里，唐曦抓了聂承，在孩子胸口拍了一掌，然后孩子就摔在地上不动了。
聂承僵硬地回头，看见地上用奇怪的姿势躺着的“聂承”，不由得脑中一片空白。
我……死了？
“还没死，我只是抽了你的生魂……放心，我技术很好，天亮前送你回去就不会对身体有碍。”唐曦淡淡地答道。
“你想干什么？”聂承震惊道。
“我说了，带你去看。”唐曦说着，跨前一步，身体一软，歪倒在长椅上。
“顾问！”小刘尖叫。
这一个个全倒了！没气了！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