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放开我!放开我!”聂承愤怒地挣扎。
“天快亮了,你必须回去你的身体里。”唐曦不为所动,抓着他来到长椅边,一把将他的魂魄塞回身体里。
“爸爸!”聂承猛地睁开眼睛,从长椅上一跃而起。
“啊!”小刘原本就神经紧绷,整个人紧张到极点,被他突然诈尸的行为一吓,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一惊一乍的,别给重案组丢人。”唐曦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坐了一晚上的身体。
“顾顾、顾问!”小刘喜极而泣。
这一晚上,明明也没发生什么事,但他仿佛有过了一辈子这么漫长,差点就觉得这天永远不会亮了呢!
“胆子太小,还需要磨练。”唐曦一声嗤笑,挥手让鬼使全部回到手串里。
“爸爸……为什么啊……”聂承失魂落魄地自语。
“顾问,解决了吗?”小刘问道。
“嗯,算是吧。”唐曦应了一声,动手消除布置在ICU门口的符咒。
小刘也去打开反锁的楼道门,通知医护人员。
之前走廊灯爆裂已经惊动了人,很快的就有医生进入ICU检查,得出的结论是:恢复稳定,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怎么这么早?”唐曦好奇地问走过来的人。
“估摸着你该解决问题了,就过来了。”裴清致让跟着一起来的向久明去办手续,一边答道。
“没想到这件事背后这么戏剧化。”唐曦无奈地笑笑,顺手把小刘也叫过来,说了一遍前因后果。
“这、这也……”小刘憋了好久才道,“楚队这一刀挨得好冤枉啊。”
唐曦一摊手,无能为力。
是挺冤枉的,可能怎么办呢?伤也伤了,庞铮原本就是楚离的救命恩人,而且现在也彻底消散了,聂承是庞铮的儿子,又不满十四岁,这事到最后根本不会有结果。
“官司那边怎么办?”裴清致头痛地问道。
“走正常程序,该怎么办怎么办。”唐曦道。
“好。”裴清致应下来,瞥了一眼抱着膝盖把自己缩在长椅上的聂承,拍拍唐曦的肩膀,用力按了按,低声道:“他要是知道,恐怕不会生气。”
“那个笨蛋!”唐曦一声冷哼,咬牙切齿道,“啊,要是楚离醒着,肯定不会追究。他是英雄是好人,但我只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女子,我凭什么要原谅啊!”
裴清致没有再劝,在这件事上他只是个外人,实在不方便插手,就算要劝,也得等楚离醒了来劝。
“顾问,这孩子怎么办?”小刘问道。
“带回市局去。”唐曦没好气道,“通知聂女士,聂承半夜潜入医院企图谋杀,如果她管不好儿子,别怪我打电话给精神病院!”
“是。”小刘缩了缩头,情知她正在气头上,不敢回嘴,赶紧走人。
幸好聂承虽然失魂落魄的,但还算是配合。
楚离真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微微偏过头,不远处的少女坐在窗下,手里捧着一本书,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将漆黑的发丝染上一层金褐色,温柔而恬静。
又眨了眨眼,思绪才慢慢清晰起来,昏迷之前的情景也一一浮现,让他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声。
“醒了?”唐曦放下书,抬起头来。
“今天几号了?”楚离一开口,只觉得喉咙哑得要命。
“三年。”唐曦答道。
“……”楚离傻眼,声音都变了调,“什么?!”
“噗——”唐曦被他的反应给逗笑了。
门口,裴清致停下了正要敲门的动作,直接推门进来。
“裴总,你天天一早来报到,这么闲就不怕裴氏倒闭?”唐曦笑道。
“就算裴氏要倒闭,早饭也得吃。”裴清致说着,晃了晃手里提的保温盒。
豆浆油条,白粥小菜,最普通的早饭,还是热气腾腾的。
唐曦拿了一杯豆浆,一根油条,吃得心满意足。
就算是豆浆油条,裴家的厨子做出来的就是和地摊上的不是一个味道!
“放心吧,你就是睡了三天而已。”裴清致说了一句,又往外走,“我去问问医生。”
房门重新关上,楚离一脸的生无可恋:“好玩?”
“看你变脸挺有趣。”唐曦带着笑,放下豆浆,叼着油条弯下腰,把病床一头抬起来,又倒了杯温开水给他。
楚离用没有挂针的右手接过杯子,慢慢地喝了小半杯,放到床头柜上。
“说吧。”唐曦坐在床沿,正色说道。
“我认出他了。”楚离叹了口气,无奈道,“当年,庞铮来不及告诉我真名,而卧底行动结束后,上面为了保护我,把那些资料都封存了,直到一年前,我才查到陆景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了他的妻子和儿子来了江南市。我去看过他们一次,以庞铮的故交的身份,见他们过得还不错,就没有再打扰。所以……那天看到被劫持的人质是聂承,就有点乱了方寸。”
唐曦沉默,估计就是那一次见面,让乔恩制定了完整的计划,利用聂承的手除掉楚离来报仇,极有可能,那个劫持聂承的歹徒也有乔恩的手笔,要不然怎么就能这么巧合呢。
世上的事并非没有巧合,可几个巧合叠加在一起,那就一定是必然。
“到底怎么回事,说吧。”楚离道。
“也没什么。”唐曦耸了耸肩,把经过简略地又说了一遍,只是略过了她带着聂承走错了十几次的过程。
要是被自家监护人知道她几乎把他的记忆翻了个遍,这个……大概后果有点恐怖。
楚离沉默了许久才道:“聂承呢?”
“回家了啊,你还怕我对他怎么样不成。”唐曦轻描淡写道。
当天聂承就被聂楚楚带了回去,那个女人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保证了无数次会看好儿子,可唐曦都没注意听。
原本她也不在乎,要是聂承还想发疯,她也不会对小孩子客气,至今容情一二,是看在庞铮牺牲的份上。
可人情也好,耐心也好,都是会消耗完的。
“小曦,你没必要这样,不过是个孩子,被人蒙蔽了而已。”楚离安抚道。
“你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唐曦虽然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感觉到恼火。
“我不会死的。”楚离一声低笑,似乎是震动了伤口,很快停了下来。
唐曦翻了个白眼,架好小桌子,把白粥端给他,小菜直接拌进了粥里。用勺子的话,一只手也没问题:“闭嘴吃饭,否则我喂你!”
楚离瞥了她一眼,硬是把“闭嘴没法吃饭”咽了回去,默默喝粥。
沉默中,裴清致带着主治医生和几个护士走进来,雷厉风行地一阵检查。
“医生,怎么样?”唐曦问道。
“放心吧,我还真没见过恢复这么快的伤患,楚队身体素质真好,再住院几天,等伤口收口就能回家慢慢养着了,一个月左右就基本能好了,不过之后还要注意修养。”医生欣然道。
“谢谢医生。”唐曦乖巧地道。
“不客气,这都是应该的。”医生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出去,顺手带上了病房的门。
原本滚烫的粥被放置后,变得温温凉凉,正好入口。
裴清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的问道:“楚离,如果聂承差点杀了的人是唐曦,你还能说‘他只是个孩子’这样的话吗?”
楚离愣住。
“你会原谅吗?”裴清致看着他,缓缓地重复了一遍。
“……”楚离放下勺子,沉思了一阵,终于苦笑,“不会。”
唐曦很意外地看他。
“小曦,是我欠庞铮的,可你不欠他。”楚离认真道,“我不在乎把自己的命还给他,可别人的不行。”
唐曦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发出一声轻笑:“楚队,你真行啊,我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你才好。”
楚离继续往嘴里塞了一口粥:“我不是圣母,冲着我来可以,但是我同样有不能触及的逆鳞。”
“我也一样,所以,我选择不原谅。”唐曦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不在乎自己,可我在乎。庞铮救你的时候也没想过要你还,我可以看在庞铮的面上不出手,但是我不原谅。”
楚离顿了顿,点点头:“我知道了。”
“既然你们意见一致,那我就让陈律师全权负责这个案子了。”裴清致舒了口气。
虽然聂承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但赔偿问题他也不会妥协,就算按照正常的数目也不是一笔轻易拿得出来的钱。然而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痛了才会记忆深刻,以后懂得三思而后行。
聂承确实是被欺骗的,但十一岁的孩子已经懂事了,无论什么原因,能被蛊惑到持刀杀人,可见他也并不像是龚丽丽说的那样是个内向乖巧的好学生,作为母亲,聂楚楚是失职的,同样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