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久沉默范闲便静静望着思辙说道:“先前为什么不和你母亲告别呢?”不等他回答又问道:“知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我会这么生气而父亲和我决定把你送走?”
范思辙低下了头思考片刻后说道:“把我送走……一来我不用担心京都府办抱月楼的案子就算是畏罪潜逃也罢总之没有这个弊端了家里也就可以放开手脚去与老二他们争一争。”
“不错。”范闲有些欣慰地现弟弟在自己的薰陶之下也开始以老二老三之类的名称来称呼皇子们。“二来……是对我地惩罚。”范思辙忽然抬起头来忍着背后臀下的剧痛哭兮兮说道:“可是我不想走啊……哥北齐人好凶的我在那边能做什么呢?”
“做什么?”范闲很认真地回答道:“当然是你最擅长地事情做生意。”
范思辙傻呼呼地抬起头来哪有半分抱月楼大东家的风范问道:“做生意?”
“是啊。”范闲说道:“父亲让我安排一下我想了想决定给你留一千两银子的本钱你到上京之后我会让人接应你但是……我不会给你额外的帮助如果你能在五个月之内将这一千两银子的本钱翻到一万两的数目那我就真的认可你的能力然后……”
“翻十倍?”不等老哥把话说完范思辙忍不住狠吼道:“我又不是神仙!”
“这是你的问题了。”
“一千两银子地本钱太少了!”范思辙又羞又怒说道:“这生意做起来不丢死个人。”
“什么狗屁逻辑我们兄弟两个开澹泊书局的时候又花了多少钱?
“呸!你有本事再去整本石头记给我卖我担保能一千变一万。”
“想得美!那姓曹的被我逼稿子已经逼疯了……还到哪儿去整去?”
兄弟两个一通没上无下的对骂对吼之后。整个氛围才变得轻松了一些。范闲看着范思辙那张胖乎乎地脸忍不住叹了口气:“外面风大雨大父亲吩咐我不能太照顾你一切事由。你都要小心一些。”
范思辙沉默着点了点头忽然开口说道:“哥哥你说过我是经商的天才放心吧。”
范闲又说道:“赶你出京希望你不要怨我。”
范思辙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范闲明白他的心里肯定会很不舒服皱着眉头说道:“其实你刚才说的那两条送你出京地理由……都是假的。”
范思辙抬起头来显得格外不解。
范闲轻声说道:“就算你留在京都又怕什么?难道我连护你这么个人都做不到?随便往哪儿一藏。就可以等着这件事情淡了……我谅二皇子也不敢拿我如何就算京都府敢查抱月楼的案子难道他还敢当着咱们老范家的面大索京师?”
“第二个理由。你说是为了惩戒你这也只是说对了一小部分。”范闲望着一直昏迷中的抱月楼头牌冷静说道:“你这一路北行或许会吃些苦头但比起你做过的事情来说。实在是很小的意思如果我把你送回澹州依***行事。恐怕你会更惨一些。”
范思辙有些畏惧地缩了缩头牵动了后背的伤势也不敢哼一声心里却在想着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赶到北边去?
范闲缓缓垂下眼帘说道:“我没有想到你做事情胆子会这么大下手会这么狠……如果你依然留在京都旁人看在父亲与我的面子上总会有这样或那样地蜜糖来引诱你往最深的渊谷中走……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在外面经些风雨或者对于你的成长来说更有稗益。”
他忽然冷冷看着思辙地双眼说道:“经商自然要不择手段但是其中的某个度一定要掌握好过于锐利阴狠总是容易受到反噬。更何况为人一世与人为善总是好的总是要尽量地往光明的面靠拢。”
其实范思辙对于抱月楼的事情一直还不怎么服气毕竟在他看来抱月楼是他成功地象征其中隐着的一些不法肮脏事实在是不算什么。他趴在长长的马车凳子上哼哼说道:“这话说地……正义感十足不明白的人瞧着了还以为我这好哥哥和监察院没有什么关系倒是太学里的木头书引生。”
话里的嘲讽之意十足范闲却只是挑了挑眉头他身为监察院提司属下那些密探们专职做的就是黑暗事区区青楼无论是在阴暗污秽的浓度上以及行事辛辣的层度上都有着天壤之别也难怪弟弟会对自己的管教不以为然。
范闲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本身就立身不正用这些话说你……显得有些荒唐?”
范思辙见哥哥温柔笑了又开始惊恐了自然不敢说话但眸子里的黑眼珠却转了两转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我自然不是圣人甚至连好人都算不上。”范闲说道:“可就算是一个浑杀地万人屠如果他真的疼惜自己的家人想来也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做我们这行的就算浑身渗着腥臭的味道但依然想自己的兄弟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或许是因为我们接触过人世间最险恶的东西所以反而会希望你们能够远离这些照西。”
范思辙听他不停地说“我们”心有所疑。
范闲想了想将肖恩与庄墨韩的故事轻声讲了一遍微笑着说道:“肖恩这辈子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恶事但他仍然一心想将自己的兄弟培养成为一位清名在位的君子……而且事实上他成功了庄墨韩也并没有让他失望直到死前的那一夜。依然令我感佩……你哥哥我虽然不才但肖恩能做到的事情我也想做到。”
他像是要说服弟弟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做好人好。我也想做好人的。”
……
……
范思辙初闻这等惊天秘辛张大了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许久之后才颤抖着声音说道:“可是……我一看庄大家注地那些经史子集……就头痛哥啊要我去做一代大家难度大了点。”
范闲气的笑出声来骂道:“就你这脑袋读书自然是不成的。”
范思辙讷讷不知如何言语:“那你说这故事……”
“好好做生意吧。将来争取做个流芳千古的商人。”范闲笑着鼓励道:“商人……并不见得都要如世人想像一般走阴险地路子这个世上。也有些商人走的是阳关大道依然一样能成功。”
范思辙傻乎乎说道:“商者喻以利……挣钱就是了怎么还可能流芳千古?阳关大道?就算做成了还不是官府嘴里的一块肥肉?”
“有我和父亲你正经做生意。谁还敢把将你如何了?”范闲用宁静柔和的眼神望着他:“而且你忘了叶家?苍山上你和我说过之所以你自幼对于经商便感兴趣是因为小时候父亲抱着你的时候。经常和你提及当年叶家的声势故事如果叶家那位女主人没有死休说官府了就连天下几个大国谁又敢把叶家如何……”
范思辙的双眼放光却马上黯了下来:“青楼生意很挣钱的比什么都挣。”他始终还是觉得做生意还要什么脸面?挣钱为第一要素。
范闲笑着说道:“我问过庆余堂的大叶他说当年叶家什么生意都做。就是这些偏门不捞。先肯定是叶家女主人的性别决定了她一定会厌恶这门生意另一方面大叶地解释是偏门偏门……既然有个偏字那么就算能够获得极大的利润但归根结底不是正途……就像是大江之畔的青素绿水虽然幽深不绝却难成浩荡之态你真要将生意这门学问做到顶尖儿光在这些小河里打闹总是不成地。”
不知怎的范闲越说越是激动或许是触动了内心最深处柔软的所在朗声说道:“人活一世不容易做什么都要做到极致当商人?那就不能满足于当个奸商也不能满足于当个官商甚至是皇商……商道犹在你要做个天下之商不但能富可敌国还要受万民敬仰流芳千世才是。”
他说的天地悠悠范思辙却是有些头痛无奈地看了兄长一眼说道:“叶家当年连军火都卖帮着咱们大庆朝硬生生把北魏打碎了……北边那些百姓可不怎么喜欢她……要说经商的手段抱月楼……我不过用了些下作手段袁大家不过杀了几个妓女叶家那女主人却不知让这世上多了多少冤魂哥哥这话……”
范闲一时语塞无趣地挥了挥手止住范思辙地继续比较说道:“总之欺压弱小这种事情总是没什么太多意思的。”
……
……
范思辙忽然忧愁说道:“哥哥我是真的不想离开京都。”又说:“父亲母亲在京中哥哥代孩儿尽孝。”他知道只有自己远离了京都抱月楼一事才会真正平息二皇子用来拉拢范家地利器便会消失无踪虽然范闲一直坚决不承认这点但看父亲的决定便知道自己为家里确实带来了一些麻烦。
而且经过范闲的一番说话十四岁的少年心中也涌出了一些冲动如果人生一世真能达到当年叶家女主人的境界——那该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情?
范闲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又附到他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最后交待清楚在上京城里可以信任的几个人。
范思辙骤闻兄长的真实意图一时间不由有些呆了内库……向北方走私……崔家……那么庞大地银钱数目……自己有这个能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