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子下意识拜道:“参见公子。”
独孤一笑抬了抬手, “本座说了,你已非九门之人,不必再这样行礼。”
清欢微微愣了一瞬, 公子来的太过突然, 她有一些措手不及。
独孤一笑看了眼清欢,叹气道:“怎么,你这丫头, 不欢迎我么?”
清欢敛回眼眸, 淡笑道:“公子说笑了, 公子是我的恩人, 我岂有不欢迎之理。”
独孤一笑自行走去坐到清欢面前,抬手给自己寻了盏茶,一歪头发现百灵子还在身后,便轻咳道:“怎么,你还有事?”
百灵子忙躬身拜别道:“那公子和姐姐先忙,我下去了。”, 转身出了屋子。
独孤一笑略品了品茶, 笑赞道:“嗯…这是皖州出的六安茶吧, 不错, 不愧是我教出来的人。”
清欢淡笑道:“公子过奖了。公子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独孤一笑皱了皱眉, “你也不是九门的人了, 公子长公子短的甚是见外, 不好不好。依我看…你就唤我的名字罢。”
唤你的名字…
清欢牵强地笑了笑, 唤你的名字…是唤作笑笑么?
“我虽不在九门了,但公子于清欢还有半师之谊,清欢不能如此不分尊卑。”清欢婉言道。
独孤一笑不甚开心:“那容本座再想个好称谓来, 总之你不许唤我师父,也不许唤我公子,显得好生见外。”
清欢蹙了蹙眉,虽有不解,但还是恭敬回了句:“是,公子。”
独孤一笑抬手续了茶,眼神扫到桌角的书册,见那书册上印着“寒病论”,便道:“你在查寒疫?”
清欢点点头:“今日在城里偶遇发了寒疫的病人,听闻扬州城已有不少人罹患此疫,不查我不放心。”
独孤一笑略顿了半晌,缓缓道:“你又不是郎中,不通医术,明日还是尽快与那小锦衣卫回京城去罢。”
清欢微微抬眸打量了一番独孤一笑,直言问道:“四年不见,公子还能对清欢的行踪这样了解,想是有事罢?”
独孤一笑被问住了,他来找她哪有什么事…
他只是知道她与言若白拿到了山东案的证据,老主子定会向她下手,他来保护她的而已。
独孤一笑张了张口,随口道:“啊… 嗯… 本座…”
清欢亲自端起茶盏敬他,恭敬道:“五年前承蒙公子的救命之恩,公子若有吩咐尽可直言,清欢定当全力以赴。”
独孤一笑灵机一动:“嗯,是这样的,本座今年年岁也不小了,前阵子偶然间卜得一卦,卦上说本座的命定之人就在你盟里,所以… 所以本座就来看看。”
命定之人?
卜卦?
清欢皱了皱眉,她在九门好歹也有一年的时光,虽说不是日日与公子相处罢,但好歹知晓些公子的性情禀性。
公子向来不信鬼神、不近女色的,今日怎么突然千里迢迢跑来同她说这些?
独孤一笑察觉到清欢起疑,忙岔开话柄道:“本座随口一说,你不想回京城便不回罢。只是那寒疫来得突然,你要小心些才好。”
清欢点点头:“寒疫… 公子,如果我没记错,公子您的医术十分了得,这寒疫您可有看出什么端倪么?”
独孤一笑沉了眸色,“我与你一样,皆是前日到的扬州,寒疫的病人也只看了昨日那一个员外,还不能十分确定。不过…”
清欢:“公子可是查到了什么?”
独孤一笑笑叹道:“其实我今夜不来,你明日也会知晓此事。你今日派了江淮堂安良去收购仓术、艾叶罢?”
清欢微微颔首,心中却渐次起了疑虑。
公子…究竟因何缘故,对她孤北境的事务这般关系?
“他收不到的。”独孤一笑淡淡道。
清欢脸色一沉:“公子说什么?”
独孤一笑复道:“我知道江淮堂是你盟里专管医药的分堂,但周边三个镇的仓术和艾叶早在半月前就被人收走了,安良此次收不到药材的。”
清欢冷了眼眸,少顷,缓缓道:“看来…还真是有人图谋不轨了。”
独孤一笑看了看她,试图劝道:“扬州距离京城不远,无论是谁策划此事,势力皆不可小觑。你还有大仇未报,不如先行进京罢,扬州官府不会坐视不管的。”
虽然独孤一笑于他们七人皆有恩义,清欢不至疑心他,但总觉得他此次出现的过于突然,又不肯言说目的,心中便也存了三分警惕。
“嗯,多谢公子告之。明日我安排好帮内庶务,便会如期进京。”清欢淡淡道。
独孤一笑如何听不出她言语中的敷衍,但面前这个人,现下是执掌江湖第一大帮的境主,再也不是那个软弱求死的小丫头了。
即使他坐拥独孤九门,又于她有救命之恩、扶持之义,他也奈何不了她。
独孤一笑叹了叹气,抬手饮尽了茶,道:“丫头,你… 罢了,我在城东石门路有所宅子,你若有事,可到那里寻我。”
独孤九门在江浙一带实力雄厚,清欢不觉意外,她微微笑了笑,谢道:“嗯,清欢…多谢公子。”
独孤一笑手上一顿,笑问道:“你今日说了多少谢字了,这一谢又是为何?”
清欢看着面前一身红衣的独孤一笑,缓缓道:“多谢公子,四年前救命之恩。”
独孤一笑笑道:“你这丫头可是今日被刺受惊了,怎么说起胡话来?本座不是五年前救的你么。”
“公子。”
清欢逐渐沉了语调:“多谢公子,四年前、救命之恩。”
独孤一笑缓缓放下茶盏,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淡淡道:“你非天生狠辣之人,做不得踩着无辜之人的尸骨上位之事,我留你下来也无用,你不必谢我。”
屋内香炉里沉香燃得正旺。屋外北风骤起,渐渐竟飘起雨来。
“啧。”
独孤一笑转瞬恢复了言笑:“起风了,走了。”
独孤一笑再望了清欢一眼,蓦地袖风一挥,门忽地开了,脚尖轻抬,转瞬便不见了人影。
那人亦师亦友,人生匆匆数十年,北境之主终生看不透的,却唯他一人。
雨声淅淅沥沥,夜色愈发浓了,隔壁的院子里那人站在廊下,久久不曾踏进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