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客厅里, 暖白灯光倾泻而下,越过女孩有些凌乱的长发,将她姣好的侧颜, 衬得越发苍白。
生理期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她捂着腹部, 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低低呢喃出声:“顾医生……我真的好疼。”
只是周围除了她有气无力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可以回应的。
真怕疼死在这,江听雾咬牙强忍腹部要命的翻扯。
只能让臂弯发力, 缓缓移向沙发边缘。
挣扎几秒,指尖总算离掉落的手机越来越近。
勉强捡起手机,刚打开光源,屏幕就显示“电量不足, 即将关机”提醒。
更离谱的, 她发现稍微挪动双腿,瞬间就有血崩的感觉。
江听雾:“……”
日,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以免沾染到沙发上,她把手机扔向一边,等那股抽痛劲稍微缓过去, 捂着腹部, 想要支着腰骨缓缓起身。
撇开别的,首先得去卧室找充电器, 不至于真疼的没法忍耐连急救都喊不了。
……不就是生理期吗?
就算痛的没人知道,咬咬牙也能熬过去。
想到这, 她放慢步调,往楼梯口移动。哪知脚步刚踩在第一级台阶,还没来得及抓扶手, 头部忽然袭来的眩晕感,以致重心严重不稳。
下一秒,与地面接触的冰凉感没有,伴随一股淡淡的沉木香味,后背直愣愣撞进男人温暖坚阔的胸膛。
不用回头,她也能知道,是顾清辞回来了。
短暂的怔愣后,怎么也控制不住眼眶的酸涩。颗颗晶莹,一滴一滴往下掉。
炙热的眼泪,滴落在顾清辞环在她腰身的右手虎口处,他清矜的面色,肉眼可见慌了。
“听听,”他有些手忙脚乱,低声想要将女孩转过身来:“我带你去医院,不哭了,好不好?”
他的声线很轻柔,如同对待多么珍贵的宝贝,每一个音节都小心翼翼。
“……不、不去,”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江听雾吸吸鼻子,勉强压住泪水:“我缓一缓就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紧紧倚靠男人劲瘦的腰际,却始终低着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那你让我看看,”男人轻声诱哄着,温秀的眉写满关切:“别怕,我在。”
“不要,”江听雾摇摇头,试图抗拒,“我……我现在这样可丑了,你不能看!”
落泪的时候,她没注意管理表情,完全没有梨花带雨的感觉。
好不容易营造的仙女人设,不能就这么轻易崩掉。
闻言,顾清辞再次放缓了语调,看似耐心,却有满含不容置喙的强硬:“听话。”
看不到她的正面反应,顾清辞实在担心,索性直接使力,将女孩单薄的身子打横抱起。
来不及惊呼,江听雾习惯性环住他的脖颈。
……这么丑,不能被他看见!
“……”顾不上腹部抽丝般的疼痛,江听雾捂脸,不跟他有视线的接触,“你不要看我。”
“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将她抱放进沙发里,沉默几秒,顾清辞认真道:“在我面前,不用容貌焦虑。”
江听雾:“……”
……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
冲这句话,所有的纠结瞬间被她抛诸脑后。
“那你看吧。”腹部那股抽痛感再次袭来,她往后缩了缩,紧抿唇瓣没再出声。
看着面前秀眉明显紧蹙的女孩,顾清辞只觉呼吸都有些艰难。
“听听,别逞强,”仔细用纸巾帮她擦去眼角的晶莹,男人当机立断道:“我们去医院,走急诊很快就能止痛。”
说着,他俯下腰身,想要抄起江听雾的腿弯将她重新抱起。
“别,”想起打点滴的痛苦,江听雾连忙阻止,“我以前去过医院,没有用的。”
毕竟生理期痛,也是长年累月的毛病。就算挂水,也治标不治本。
而且江听雾以前痛的时候,去过几次急诊。几大瓶点滴挂下去,效果微乎及微。
久而久之,她干脆自己扛。
“其实问题不大,”怕他担心,江听雾连忙倚靠进他的怀里,语调难掩依恋:“你陪我,我很快就能熬过去。”
对女孩、尤其是状态比较脆弱的女孩来说,如果男朋友能在需要的时候陪伴,哪怕什么也不做,都能让她无比心安。
很多时候心理有所依靠,很大程度会有助于身体的伤害迎刃而解。
见他迟迟不回应,江听雾有些紧张。
她稍稍仰首,一瞬不瞬凝望男人有些削瘦的下颌:“你不要走,好不好?”
对视间,女孩清妩的杏眸干净而澄澈。因为刚刚哭过,眼眶还有未曾拭去的红润。
就一眼,顾清辞便软下心来。
“好,”他没有犹豫,指腹轻轻擦过女孩眼角泪痕:“我不走。”
江听雾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松弛了些。
其实瞥见他眼睑淡淡的乌青,江听雾就知道,这些天他一定都没好好阖过眼。
联想裴帆说,这个由东大医学部联合东大附一院的神经学研究项目,近几天就要提交研讨成果。
身为项目主要负责人之一,顾清辞不仅要承担分内的门诊和手术,处理病患那些千奇百怪的问题,还要督促研究不断推进。
都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扛得住连续高压工作?
理智来说,她明白顾清辞能在百忙中,及时赶回来已经很难得了。
但感情方面,她真的很需要他,没办法装作什么都不在乎。
她想自私一次。
室内空调温度有点高,男人没顾得上脱掉毛呢大衣,加上太过担心江听雾,眉心和鼻梁,都沁出了细细的汗。
江听雾吸了吸鼻子,双手伸向大衣的领部,替他脱掉这件有些轻薄的衣服。
外套下面,是扣子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面一颗的白色棉质衬衫。
他本就不是健硕的类型,现在衬衫穿在他身上,可以看出明显瘦了一些。
而且他的左耳,还挂着一只耳麦,方便他随时盯梢研究的进展状况。
理智告诉她,这是他坚守的理想,更是他替奶奶守护的“战场”。
他这种追求极致的天之骄子,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不可能半途放弃。
但这样的代价,可以得靠命去赌。
“说好照顾我,”她忽然往后退了几步,声线有些沉闷:“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怎么相信你?”
“听听……”他有些慌乱,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腹部很不争气再次泛痛,她低垂着睫羽,勉强控制住眼底的低落:“骗子。”
说话间,就算她极力控制着情绪,仍旧没掩饰住声音的颤抖。
除了生理期作乱,更气他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甚至好不容易缓和了的眼角,重新被泪痕覆盖。
为什么她会对这个骗子死心塌地?
“听听,”见她冷了脸,男人眉心一紧,张了张口想要解释:“我不会骗你。”
怕江听雾真的生气,顾清辞半跪着靠过去,双手捧住她的脸颊。
“你别哭,”男人如画的眉眼有些焦急,他低声问:“想怎么怪我都行。”
顿了一下,他恳求:“等你不疼了,再和我生气,好不好?”
他总是这样。
三言两语的温柔,就能把她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心墙,击得溃不成军。
江听雾鲜少在他跟前任性,现在看见他这么拼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好,”她咬着下唇,想娇纵一次,“我现在很气。”
出声间,她别过眼,摆出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态度。
“那怎么样,”顾清辞心间一沉,温润的眸光噙着紧张,“你才能不生我气?”
好的一点,江听雾腹部的那股劲过去了,现在的痛感也没有刚开始那么要命。
本来她就真没打算和顾清辞生气,看他低声下气询问,佯装的怒火早就烟消云散。
往大一点的格局说,他带领的这支医疗团队一旦拿奖,对人类神经医学的贡献绝非一笔一划可以数清。
放眼国内外,有多少人能在他这个年纪,取得这样令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成就?
往私心里说,如果没有顾清辞这样的医护人员不断突破,陆颜三月份突发脑出血,可能真就无力乏天。
这个眼里只有医学科学的卷王。
就不能偶尔摸摸鱼吗?
收回有些发散的思绪,她故作一副冷淡的样子,“你有空哄那么多病患,没有空哄我吗?”
说着,那双卷翘的睫羽轻轻颤了颤,似乎真的伤心至极。
闻言,男人微蹙的眉宇舒展开来。他站起身,不由分说将江听雾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听听宝贝,听听公主,”想起宁延说的“哄老婆不能要脸”,他犹豫半晌,状若从容道:“都是我不对,才惹你生气。”
“宝贝老婆,”说着,男人强劲有力的双手,隔着她的毛衣下摆,逐渐移向下腹部位:“我帮你揉揉。”
陡然的亲密接触,江听雾红了耳根,一时半会有些反应不过来。
下一秒,男人双手不由分说稍稍用力,不疾不徐地按摩她的腹部。
温热的触感,别说江听雾,就连始作俑者,都被女孩腹部细嫩的皮肤,刺得有些气息不稳。
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他才压制住心底的那股冲动。
等这一处的肌肤变得有些灼热,他闭了闭眼,带有薄茧的指腹,继续往右移。
按照人体穴位图,他艰难找到子.宫.穴的位置,食指和中指稍稍用力。①
室内的温度并不高,不是什么时候,两人的呼吸逐渐发乱发烫。
“……”
不知过去了多久。
原本因为生理期带来的痛感,早已荡然无存。腹部位置,只剩按摩之后的温热。
“够、够了,”忍住眼底的迷离,江听雾握住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骨:“顾清辞,我、我已经不疼了。”
因为江听雾背对着他,眼底不知不觉浮现的深晦,汹涌得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低哑着声线:“真的不疼了?”
其实按照时间,这个点基本能很大程度缓解痛感。
但……原本说好的按压,不知怎么回事,部位逐渐往上移。
“嗯嗯,”江听雾实在受不了,他不经意间逐渐发紧的弹奏,“你、你不要揉那里。”
“哪里?”他说着,指尖倏地握住,“是这里?”
说着,男人略显粗重的鼻息,寸寸逼近女孩白皙的耳垂,另一只手随之也移了移:“还是这里?”
察觉到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听雾双颊顿时烧得厉害。
……靠!
这个禽兽!
他怎么好意思心平气和耍流氓的?!
“……都不是,”她的四肢有些提不起力气,只能用下巴压住他的小臂:“我不疼了,你放开我。”
照他这个反应,江听雾真怕在这儿“浴血奋战”了。
“……听听,”她想挣扎,男人倏地呼吸一沉,“乖,别乱动。”
意识到抵靠她的是什么,江听雾瞬间老实,听他的话不敢再挣扎。
然而等了十几分钟,他好像越来越激动,没有半点冷静下来的意思。
“……你、你很难受吗?”身为罪魁祸首,江听雾有些心虚:“要、要不我帮你?”
“你别说话,”闻言,男人闷哼一声,“对我的帮助就很大了。”
江听雾:“……”
闻言,她乖乖闭了嘴,同手也在反思,局面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样。
……不过有一点她能理解。
顾清辞已经破了戒,再像第一次那样单纯帮他消火,基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天QAQ。
明明一开始只是生理期发作,说好的帮她揉肚子,怎么就又惹火上身了?
“……听听,”忍了又忍,他艰难放开江听雾,“我去洗个澡。”
不等江听雾出声,他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快步朝浴室走去。
很快,哗啦啦的水流声就传进耳畔。
江听雾:“……”
……顾医生是我对不起你。
她有些愧疚移开眼,为了不孤身一人在“事故现场”,急忙整理好毛衣凌乱的下摆,起身决定先去卧室给手机充电。
不愧是医生,按摩手法可谓炉火纯青。几十分钟过去,腹部短暂的灼热感褪去,江听雾基本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给手机插上充电器后,等了一会儿,江听雾才重新开机。
还没点开微信,屏幕顶端,一条又一条都是顾岁欢的消息轰炸。
[听听,悦姐说你生理期疼得脸都白了,你还好吗!!]
这条是晚八点多那会儿发来的。
[我现在还被绑在意恒楼上课,死活逃不了,你放心,我已经给你男人打电话了。]
距离第一条,间隔了十分钟。
看到这,江听雾不禁弯起唇角。
难怪顾清辞那么日理万机,还能腾出时间及时赶回明江公馆。
[听听!!你再不回我消息,我就只能拜托贺二哥跑一趟了!]
都在一个圈子,加上江韶音之前的“科普”,她自然知道顾岁欢说的“贺二哥”是谁。
她莞尔,言简意赅把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总之,我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那端的顾岁欢很快回复:[那就好,我差点给贺二哥把电话打过去了。]
[不过你男人还挺给力。]
以顾清辞古板的习惯,开研究会期间,他从来不会手机开机。几通电话打不通,顾岁欢没办法,只能寻求裴帆的帮助。
怕这些死直男不理解生理期有多要命,顾岁欢直接道:“裴师兄,万一你老大不理你,你就告诉他,他老婆血崩了。”
结果裴帆这轴性子,听见这话,吓得直接跑会议室喊了声:“老大你还开啥会呢!你老婆都快流产了!”
这话一出,别说吃瓜群众,就连顾清辞都有些怔愣。
好在这次会议,顾清辞主导的部分已经阐释完毕,就剩几个博士生的部分。
参会的也都是神外几个主任,借着林知慧那层关系,多多少少也算看着顾清辞长大。
还没等许博渊出声,顾清辞第一次失态,招呼都没打就快速冲出门。
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几个主任和博士生都表示理解。
知道科室有多重视这个项目,宁延当机立断,塞给他一只耳麦。
短短的十几分钟,他就从附一院赶回了公馆。
[我还想着,万一他眼里只有那些研究,不管你的死活,那我肯定要让你远离这个渣男。]
敏锐捕捉到“流产”两个字,江听雾唇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的名声。
裴帆这个不靠谱的!
不过说起“血崩”,那种黏腻的不适感再次迎面袭来。
[我已经没事啦,]她给顾岁欢回复:[快期末了,你先好好上课。]
这学期,顾清桉一有空,就列举一系列霸王条款,三令五申她不能再挂科。
剥夺她钱财这点倒还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