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她，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问题。

“新郎官你老实交代，前年十一深夜泡温泉，”果不其然，顾岁欢问出声：“看见我们听听美人窈窕的身段，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江听雾：“……”

角度这么劲爆，瞬间让她面红耳赤。

别说三个伴娘，就连外面的三个伴郎，都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顾清辞：“……”

不知想起什么，他耳根微微泛红。

顾清辞不擅长扯谎。

短暂的无措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声线听起来淡定一些：“她很美。”

“第二天起了反应”这几句话，他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美得想让你犯罪？”顾岁欢啧了一声，为了给两人留点面子，她果断转移话题：“好了，下一个问题。”

“顾三少，”梁艺萤接过话头：“成亲以后，你会扮演好一个丈夫的角色，把所有的资产都交给我们听听吗？”

“会，”顾清辞颔首：“在听听面前，我不会有任何保留。”

简单的几个字，任谁都能听出来其中的情真意切。

“最后一个问题，”三人对视一眼，由简夏继续提问：“请问新郎官，在你确定自己爱上我们新娘的那一瞬间，脑中的第一念头是什么？”

“想娶她，”顾清辞毫不犹豫：“这一辈子，只她一人。”

一门之隔。

说这话的时候，就算看不见他的神态，江听雾也知道那张熟悉的俊颜，必定写满深情款款。

不由得，她轻轻莞尔。

顾清辞的第一反应是娶她，巧的是，她的第一反应也是嫁她。

都说顾清辞是远离红尘的圣僧，但是圣僧主动下神坛来娶她，这种双向奔赴的美好，足够让她一生心动。

“回答的还算可以，”顾岁欢勉强点点头，“好了你们进吧。”

她拉来门栓，等伴郎团进来后，几个人挡在门口。

为了迎合中式婚礼，室内只燃着火红的蜡烛。影影绰绰的光晕，将女孩衬得越发娇艳动人。

美人如画，昳丽的面容点缀着珍珠，完美凸显了五官的所有优点。一颦一笑间，美得太不真实。

一时间，顾清辞看得痴迷，半晌都移不开眼。

短暂的对视，男人微微垂首，掩饰喉间不受控制的干涩。

末了，他单膝跪地，捧起那只织金流苏绣鞋，动作无比轻柔替她穿上。

“听听，”他一字一句，语调疏润而真诚：“我来娶你。”

“我来娶你”这四个字，今天已经第三次听他说。

但每一次，江听雾的心跳，都会不受控加速。

“好，”她弯起眉眼，主动环住男人的脖颈，“那我来嫁你。”

作为气氛组，到了这一步，三个伴郎还得继续发挥伴郎的作用。

他们摸出一早准备好的花篮，很有默契撒向两人周围。

“想出去可以，”这时，三个伴娘齐刷刷堵住门口：“说好的红包呢？交不出来别想走。”

没等顾清辞有所反应，宋抒白和贺闻初，直接一左一右，将“拦路”的顾岁欢和简夏拦腰抱起。

只剩形单影只的梁艺萤：“……”

这是什么大型虐狗现场？

于是乎，她扫了眼笑意幽深的顾砚沉，向简夏和顾岁欢投去同情的视线，随后默默让开。

“我靠你放开我！”眼见江听雾已经被抱走，顾岁欢总算反应过来：“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耍流氓，我要报——！”

“贺队都公然耍流氓了，你觉得你喊他有用？”一个“警”字还没出口，男人笑意不减，“你想要红包，我可以给你。”

“我只是空窗期太久，想要沾点新郎官的喜气早点脱寡，”顾岁欢冷笑一声，“你当本小姐缺你那点钱？”

她堂堂的华盛老总，幕后还有新创集团的万贯资产，从头到尾妥妥一富婆，怎么可能穷到要被这只狗接济？

敏锐捕捉“脱寡”两个字，男人原本噙着笑意的眼底，瞬间划过一抹冷戾。

“岁岁，看来你记性不好，”他抬手，指腹描摹着她饱满的唇形：“你想找其他男人，我同意了吗？”

—

与此同时。

考虑到还有几项流程要走，所以顾清辞把她抱出休息室后，先去了婚礼正堂。

江听雾隐在正对正堂的门后，等喜娘帮她铺好拖地的裙尾。

“不要害怕，”见她唇角微抿，喜娘柔声安慰：“有司仪的指引，你只管看着新郎官。”

这一天，江听雾其实期待了很久，也紧张了很久。

真正到了要拜天地，她的情绪，反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烈。

“好，”她应声，接过工作人员递的琉璃团扇：“我会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

话音刚落，伴随《浮光》BGM的高.潮部分，司仪的声音在整个婚礼现场响起：

“吉时到——恭迎新妇出阁——”

大门应声开启。

穿着红色拖地长裙的工作人员，将挡在江听雾身前的六把稚羽宫扇，很有默契一一打开。

逆着礼台的光，江听雾手执团扇，微微遮住面容，踩着被他亲手套在脚上的绣鞋，在高朋满座中，一步一步向正堂中央的人走去。

她的左脚需要走十三步，右脚要走十四步。

其实她的正常步速，这个过程只用耗费几个呼吸的功夫。

但她的眼前，就像开了慢镜头的电影，一帧一帧浮现了很多过往的画面。

德兰斯医院的初遇，东大医学部重逢，附一院再遇，广台山感情加温……

再到路边摊，他质问她对他的感情。

最后的画面，停留在明江公馆那一晚，他第一次为她流泪。

以及那一句：“我要你的心，彻底归属我。”

因为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她连司仪的那些主持词都没太注意。

只看见，顾清辞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玉雁，神情郑重而严肃，比上手术台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本奠雁礼，讲究用木雁代替活雁，但顾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所以特意找非遗匠人，用玉石对比大雁的形状一比一还原。

每只大雁，一生只有一只配偶，所以奠雁礼，也象征对婚姻的“忠贞”二字。「2」

他捧着玉雁，朝江听雾俯身一礼，相应的，江听雾屈膝还以一礼。

同时，身旁的工作人员接过木制托盘，就算奠雁礼礼成。

紧接着，伴随司仪的一句“月老堂下礼，牵丝入华堂”，喜娘将红色丝绸分别放进两人都手中。

走到正堂中央，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请新郎新娘行沃盥之礼——”

话落，很快有工作人员将刻有鸳鸯戏水画面的盤[pán]，以及一个注水的匜[yí]呈了上来。

工作人员用铜匜盛满水，匜口向下，往两人素白如玉的双手轻轻浇灌，用铜盤承接沃过手的水。

「3」

“沃盥礼成——”司仪拖长音尾顿了一下，拔高音调继续：“恭请顾氏清辞公子携江府听雾小姐，怀忠贞之情，行虔诚之礼，参拜天地——”

这一步，就到了婚礼最重要的“三跪九叩”。

而三跪九叩的第一跪，跪的是天地。

“天地共为证，一生永相随——”司仪再次说：“第二跪，请新夫新妇，敬谢双亲——”

江听雾被喜娘搀扶着，在高堂前面的蒲团盈盈跪地。

不同于传统观念里，拜天地父母只拜男方，这次的婚礼，作为新娘的父母，江国诚和陆颜被奉为座上宾。

早在江听雾一身凤冠霞帔，从光影里手执团扇走出，陆颜便控制不住眼泪。

这一刻两人再次拜谢，眉眼含笑的同时，掩面尽量不让哭声流出。

她的听听长大了，她应该高兴才是。

拜完天地和父母，就到了夫妻对拜的环节。

司仪继续说：“一拜赐良缘——”

四目相对。

两人眼底掩藏不住爱意，双手合拢，俯身交拜下去。

“二拜喜联姻——”

两人再拜。

“三拜结同心——”

这一拜，意味着从今往后，他们就是互相扶持到老的夫妻。

「4」

“交拜礼成——”

话音刚落，下一秒，喜娘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杯盏，替两人斟满酒。

“姻缘天注定，滴酒到白头，”司仪眉眼含笑，扬声祝福：“饮下合衾酒，良缘佳偶定。”

因为绝对的身高差距，顾清辞微微俯身，和她臂弯交合。

一杯清冽的酒水入喉，所有的爱意也不必挑开说明。

“合衾礼成——”司仪说完，就到了最后一步敬茶环节。

两人接过茶盏，被司仪引导，先在江国诚和陆颜面前跪下：“爸，妈，请喝茶。”

夫妻俩忍着鼻尖的酸涩，勉强勾着唇角，接过热茶仰首喝尽。

随后，他们摸出一早准备好的红包，“祝你们往后余生，一直幸福美满。”

“谢谢爸妈。”

同样的流程，在顾惟昀和元秋锦这边重复了一遍。

比起江国诚和陆颜的不舍，两人差点控制不住轻笑出声。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老三这个傻小子娶老婆了！

摸出提早准备的礼物，元秋锦起身，将江听雾从蒲团扶起：“听听，谢谢你愿意下嫁进我们家。”

江听雾红着脸屈膝一礼：“谢谢阿姨……”

“都这个时候了，”元秋锦就跟没看见江国诚黑脸的反应，她一脸期待纠正：“还叫我阿姨吗？”

“新娘莫要害羞，”原本打算沉默的司仪，也跟着起哄：“在天地的见证下，你应该改口喊一声‘妈’。”

江国诚本就拧紧的眉头再次一抽：“……”

江听雾：“……”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观众席位还有裴帆和宁延他们起哄的“芜湖”声，耳根忍不住泛热。

正紧张得不知所措，隐在袖口里的右手，忽然被一股熟悉的温热包裹。

不用看，就知道这是顾清辞无声的安抚。

有他在，似乎一切的紧张都会平复下来。

“谢谢妈，”很神奇的，那种害羞的劲头瞬间消散，喊完元秋锦，甚至还抬眼，乖巧看向一脸恳切的顾惟昀：“谢谢爸。”

等到这一声称呼，元秋锦激动得热泪盈眶。

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听雾才是她的亲女儿。

这反应，看得江国诚又是一阵郁闷。

顾家人的脸皮都这么厚的吗？

来一个和他抢女儿的还不够，怎么还有两个？

好在有司仪的控场，两家父母才没“打起来”。

“在礼毕之前——”司仪瞬间起了小心思，“两位新人，不如满足亲朋好友们的一个期待。”

一向社牛的裴帆，总是第一个嘴没把门：“洞房！”

话音刚出，就收到台上一记没得感情的扫视。

裴帆：“……”

忘了这魔头还是他导师。

“洞什么房，这是你能看的吗？“宁延都没眼看这煞笔，他扬声提议：“老大，师母今天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你还不赶紧亲一个！”

这话一出，在场的那些硕士生和博士生，纷纷看热闹不嫌事大：“亲一个！亲一个！”

这些博士都是许博渊和韩景山手下的，只不过两位教授着急培养接班人，于是每到顾清辞手术，就会让他们去围观。

一些学术论文和实验心得，也会交给顾清辞处理。

顾清辞的医学造诣，很快就折服了这群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

一来二去，这群被折磨得没脾气的大老爷们，也就甘愿跟在他身后喊“老大”。

毕竟等今年七月，顾清辞博士毕业满两年，就能着手升任副教授。

恰好裴帆和宁延七月读博，不出意外，肯定会选顾清辞当导师。

包括许博渊和韩景山在内的一众医学部大佬，看向两人时，都笑得合不拢嘴。

耳畔满是起哄的声音，江听雾：“……”

裴帆和宁延这俩不靠谱的！

这么多人……她没那么厚的脸皮QAQ。

没等她找到拒绝的借口，下一秒，男人直接上前一步。

他小心翼翼避开凤冠的流苏面帘，扣住女孩细软的脖颈，对着那双饱满朱红的唇，滚烫的薄唇直接贴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1」迎亲画面，参考《孔雀东南飞》：“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

「2」奠雁礼：参考《宋代婚礼亲迎礼初探》

「2」沃盥礼：参考《宋代婚礼亲迎礼初探》和百度释义

「3」司仪说的三拜词，参考百度

洞房在阿江，那务必是我们看不了的/点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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