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 手机摔向地面的声音还挺刺耳。

别说顾清辞，就连裴帆听见这话，好半晌都瞳孔地震。

他的视线, 不由自主瞥向江听雾平坦的小腹, 一时间，他有些不敢置信：“所以, 你这一副绝症的样子, 是被老大害得？”

“……什么叫害，”骤然得知这个消息, 江听雾太开心，懒得和他计较：“我这叫延续我们的爱情，你一个母胎单身狗懂啥？”

裴帆：“……”

秀恩爱还带人身攻击？

“呜呜呜听宝，我好像体会到悲极生乐的感觉了，”好不容易从怔愣中回过神, 顾岁欢想熊抱她, “你不是绝症, 而是要给我生个小妹妹玩。”

江听雾还没来得及出声, 耳畔就落下一道故作冷淡的声音：“学艺不精，不要乱说。”

闻言, 三人纷纷抬眼。

顾清辞明显刚从手术室出来, 甚至着急得连手术服都没来得及更换。

额发一丝不苟包进手术帽里，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大概率太着急，原本冷白的皮肤, 甚至是眼尾都染了一层绯红。

明明他想靠近, 却在江听雾一步之遥驻足。

“听听……”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唤了这熟悉的两个字后，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开口。

初为人父人母, 已经缓过神的江听雾，完全理解他这种手足无措。

她主动走上前，将B超检查报告单递过去：“你看。”

一应看过包含HCG在内的所有检查项目，注意力最终停在“宫内早孕”四个字上。

他深深吸了口气，抬眼凝望进那双笑意盈盈的清眸里。

一想起江听雾有了小宝贝，顾虑到自己还没换掉这身手术费，顾清辞硬生生忍住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

“听听，”再开口的时候，任谁都能听出男人声线里的颤抖：“你这里，真的有了我们的孩子吗？”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问这么白痴的问题的，是刚才在手术台用一把手术刀泰然自若，和死神抢救生命的神外圣手？

“小叔叔，”顾岁欢还没见过小叔叔呆愣得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没忍住吐槽：“单子不是在你手里吗？你该不会也学艺不精看不懂吧？”

“老大，”裴帆挑眉一笑，大着胆子插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第一次生小孩。”

两人你来我往，成功拉回顾清辞空白的思绪。

他深吸一口气，眸色温柔靠近，眸色仍旧有些动容。

见他张了张口，似乎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干嘛不说话？”江听雾轻轻莞尔，主动抬眼看他：“难道你不期待我们的小宝贝？”

“期待，”他颔首，声线清透而低哑，试探性问出声：“听听，我、我能抱抱你吗？”

四目对视。

别说顾岁欢和裴帆，就连江听雾，从来都没看见过他这么小心翼翼。

她没有应声。

只是唇角的弧度又扩深了些，主动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身。

一时间，顾清辞怎么也淡定不下来。

他的双臂悬在半空，想揽自家老婆的纤腰，又怕伤到腹部的小家伙。

于是就那样手足无措，僵在半空。

在头顶走廊灯的映衬下，那双生来含情的美眸里，似乎噙着名为“悸动”的晶莹。

印象里魔头一直板着脸不苟言笑，现在看他这副柔情绰态的样子，裴帆都快怀疑他被人偷换内芯了。

“啧，”他看得牙酸，凑近顾岁欢小声：“我一定要把老大这么傻的一面拍下来。”

见他摸出手机，顾岁欢挑眉：“真勇啊你，不怕被逮个正着？”

“只要你不卖我，我怕啥？”裴帆打开摄像机，“等小师弟或者小师妹出生了，我一定要让他们狠狠——”

“嘲笑”两个字还没出声，先是一道刺眼的闪光灯，还有拍摄键的提示音。

顾岁欢：“……”

察觉到那双没有温度的死亡视线，她第一反应是面无表情拉开和裴帆的距离。

裴帆：“……”

强忍着后颈泛起的寒意，他硬着头皮：“老大我、我只是想帮师母记录一下你初次生小孩的样子……”

说到最后，他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早知道这破手机会自动打开闪光灯，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干。

就在他做好躺平任魔头打压的心理准备，哪知后者低低轻笑出声：“嗯。”

“拍的不错。”

裴帆：“……？”

“听听，”没理会裴帆迷惑的表情，顾清辞后退一步，语调轻柔道：“我们回家。”

江听雾看向他没来得及换掉的手术服，轻声提醒，“那我在这里等你。”

顾清辞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可以吗？”

被无视的顾岁欢和裴帆：“……”

是他们不配当魔头眼里的“人”了。

“有岁岁陪我，可以的，”江听雾点头，轻轻推了推他的臂弯：“难道你想这样出门？”

要是被人看见神外顶流出附院，着急得连手术服都没脱下，说不好被八卦群扒出她得了什么绝症都有可能。

“好，”他应声，沉吟几秒，瞥了眼表情很不安分的裴帆：“你现在去许教授办公室一趟。”

“……啊？”猝不及防被点名，裴帆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会儿不是几个师弟在帮许哥整理资料吗？我去干啥？”

虽然许博渊和韩景山都想退休，但结了婚的顾清辞，再也不是以前任劳任怨的性格。

三言两语，就让这俩，没办法把担子全部撂给他。

于是乎，许博渊这学期仍旧招了两个硕士和一个博士。

这个点，三个苦力，正哼哧哼哧整理办公室一摞又一摞比人还高的资料。

“你话太多，”顾清辞回答得很不客气：“与其在这里吵着别人，不如去帮忙。”

裴帆：“……”

前一秒还说“拍的不错”，后一刻就嫌碍眼，这过河拆桥愣是被魔头整明白了。

知道再讨价还价，很容易喜提其他“奖励”，裴帆二话不说答应：“OK没问题。”

留下这句话，他连忙收了手机跑路。

“照顾好听听，”淡淡扫了眼憋笑得很痛苦的顾岁欢，顾清辞没得感情说：“她要有闪失，你也不用见我了。”

顾岁欢：“……”

这一定不是她亲叔！

—

回老宅的路上，顾岁欢深感多余，于是摸出手机点进微信。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听见江听雾怀孕的消息，顾清辞吓得手指一松，手机直愣愣砸向地面。

连屏带手机壳，摔得惨不忍睹。

下午的手术是宁延跟着进去的，他亲眼见证顾清辞还有这么惊慌失措的一面。

他一脸感慨：[要不是我听见“怀小宝贝”，还以为他中彩票了。]

明明在帮忙，裴帆还能抽出空闲摸鱼：[你侮辱谁呢？老大身价后面的零，多得都能砸死彩票公司好吗？]

末了他继续道：[当老大徒弟整整三年，我还没见过他喜极而泣的样子。]

宁延好心解释：[听过铁汉柔情么？老大这种虐我们虐惯了的，只有在老婆孩子跟前才会化成绕指柔。]

裴帆一直很大胆：[说的简单。]

[万一老大带孩子学医，指不定比我们有多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