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池。”夏禹屈起食指敲了敲浴室的玻璃门。
门里边的人类形状的影子“噫!”地发出了一声怪响,接着磕巴道:“啊,啊?怎么了?”
人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碰撞了几回潮湿的瓷砖,带着一点模糊又勾人的闷响。
“热水来了吗?”夏禹问。
浴室门上镶了一块儿磨砂玻璃,眼下已经上蒙了一层很明显的雾气。
其实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知道水早就该热了,但夏禹偏控制不住自己,要这么明知故问地吓一下他。
“嗯?嗯!来了来了。”
里边的人戳一下动一下,影子偏斜了一丢丢,然后停住了。
“快点开始洗。”夏禹摩挲了一下关节,耐心地放下手,又说:“你泡了冷水,洗烫一点,不然会感冒。”
“哎呀我知道……”
夏小池似乎再次努力地挪动了一点点,然后又不动了。
花洒的水声哗啦啦地在响,过了两分钟,夏禹再次缓缓开口:“夏小池,你是不是还没进去?”
“!!”夏小池的影子僵住了:“你怎么还没走啊!”
“你再磨蹭着不进浴缸我就开门进来了。”
“马上马上!”
半小时后,浴室的门开了,里边涌出一阵温暖的水汽。夏小池身上搭着毛巾,带着热气走出来,在防滑垫上停了停,呼噜呼噜地甩了甩湿漉漉的毛。
“睡衣是我的尺码,可能大了一些……”
听到动静,夏禹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克制了一番,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心理准备,这才抬眼看夏小池。
“……?”夏禹的表情冻住了一瞬:“夏咚咚,你专门要气死我是不是?”
浴室门口的防滑垫上,湿漉漉的猫咪努力把自己缩得很小,毛巾从脑袋顶上耷拉下来,盖住了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眼睛。
“咪……”
猫咪的毛厚,沾水很重,夏小池洗澡的时候一定是用人的样子的,所以夏禹提前把自己的新睡衣放了进去。而且看影子也知道,起码入水之前他还没有变回猫的样子。
——搞得他还不小心期待了一下。但谁知道等到洗好了出来了,夏小池又专门变回了猫的样子。
“……算了。”夏禹已经没了脾气:“过来吹毛。”
夏禹拎着吹风机过来,把毛团揪起来,床头柜的无辜台灯被夏禹顺势拔掉了插头,接着吹风机呼呼的声音便响起来。
他叉着腿坐在床沿,夏小池被强行按在了他身前,屁股下边垫吧垫吧那条厚毛巾,权当小垫子。
夏小池如坐针毡地呆坐在他裆前那一亩三分地里,整个猫都震惊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身后是什么!
夏禹温热的手指在他的毛发之间穿梭,夏小池打了好几个颤。
他紧张地把尾巴翘得高高的,生怕屁股后边碰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偏偏夏禹还要反复伸手来抓他的长尾巴,还用很轻却很低的声音说:“不要乱动,你的尾巴挡住吹风机了。”
夏小池立刻就一动也不敢动,变得比布偶猫还像一只猫咪布偶。
等厚实的毛毛终于吹完,夏禹终于把他抱起来放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收拾完房间和自己,夏禹关了顶灯走过来,掀开被子干脆地把自己塞进去,说:“睡了,晚安。”
夏小池凄凉地蹲在椅子上:“……?”
“猫不可以在床上睡。”夏禹目光沉沉地看他。
“什么时候有这个规矩的了?”夏小池嘟囔一句。
“刚才。”
“……”
夏禹又说:“衣服在浴室里。”
说完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房间里一黑,这人真的冷静地缩进被窝里睡了。
夏小池的瞳孔在昏暗的室内渐渐圆润起来,他呆呆地在椅子上坐了十秒钟,终于反应过来,心里骤然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恶气。
是,衣服确实在浴室里,但你好歹给我准备条内¥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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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除夕夜的一场闹剧,这个年过得很平静。
第二天清晨,太阳从贴了窗花的玻璃窗里照射进来的时候,夏禹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床的中央只窝着一只尾巴长长的猫咪,也不知道他是几点钟偷偷溜上床的,总之现在霸占了最温暖的一块地方,粉色的舌头正露在外边,胡须在睡梦里也轻轻抖动着。
夏禹宽容地给这只肆无忌惮的猫让了位,现在已经收拾妥当下楼吃饭了。
一楼的餐桌旁边,他爸夏运昌摊开着一张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报纸,喝茶看今天的新闻,在新的一年里也不忘臭着脸关心国家大事。
背景音乐是昨晚晚会的重播,几十号美女帅哥在台上蹦着,听一耳朵倒是也挺热闹,顺便给整个空间营造出了一种紧张生动严肃活泼的氛围。
布偶猫大大咧咧地窝在夏运昌腿上打盹,搞得这位板着脸的中年人动弹不得,神经紧绷,十分钟过去了,报纸也没能翻到下一页。
除此之外,餐厅里没有第三个人了。
夏禹在摆了餐具的地方坐下,厨房立刻出来一位笑容可拘的阿姨,上了早餐之后又退了下去。
端上来的早餐热腾腾的,看样子是大清早刚刚出炉不久。
“其他人呢?”夏禹喝了两勺粥。
夏运昌抖抖报纸哼了一声,“大年初一,在家的当然就只有家里人。”
夏禹点点头,表情没什么温度。
“压岁钱打到你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