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先生身如青松,站在院子正前方滴水檐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与林先生平静的面容不同,院子里原本静坐的学生已经全部站了起来,先后走了十几个人。余下的,其中二十几人在观望,还有二十几人已经闹了开来。并顾不得什么礼仪斯文,大声囔囔着,试图逼迫书院给个合他们心意的答案。
林先生对这喧闹的场面丝毫不以为忤,只端着笑眯眯的态度,静静看着学生喧闹。为首的三个学生钱明亮、赵燕庆、李学桐,衣着华丽,一看出身就不同寻常,家境至少上五品。这三明学生终于觉出这么闹下去,究竟是个于事无补。渐渐地,学生们安静下来。叫钱明亮的白袍学生,此时不禁有些惴惴地开口,试探林先生的口风道:“先生,真就没什么话说吗?”
林先生笑容和煦道:“话是有的,但是要等一等。”
“等什么。”另一名学生李学桐疑惑地问道。
林先生没有再回答,而是扭头,瞥了一下燃烧中的檀香。
钱明亮顺着林先生的视线看向檀香,脸色顿时一变,本就文弱的面容霎时变成苍白。
直等到檀香烧得只剩下一节手指那般长,林先生才悠悠地开口道:“朱账房早已料到,你们要状告学府。他要我同你们说一句话:‘要告就去告吧’。这书院又不赚钱,朱账房名下产业很多,不在乎多这一个少这一个。”
林先生这番话,让一直囔囔要告学府的书生们,脸色都变得十分的难堪。却不知道这份难堪,是为自己的谋算不能成功,还是为这一句话对落拓书院,亦是对他们这些落拓书院里的学子的羞辱。
林先生顿了顿,忽然笑意转冷,道:“剩下的话,是我这做先生的要说的。朱账房不在意落拓书院,宁可书院荒废了都不会听你们的。但是别说平广县三镇十三村只有这一家书院,便是整个巴郡除开这里,仅只剩三家书院。出身好的家里有钱的当然可以到外县去读书。剩下的呢?即便能去外县读书的,你们能读到的也就是在这边外院能读的这些书,如探雅书院之流就是内院教的书都还比不上此间外院呢。”
依旧站在门口的文玉人,闻言冷笑:“好狂的口气,倒是暴发户的‘气派’。”
姬雁红在旁不认同地摇摇头,轻声说道:“此间是大儒所创。那位大儒一生所藏都在书院中,那不肖子孙卖书院时一并卖了也说不定。”
文玉人皱眉,难以相信道:“那些至宝,要多痴傻的人才能卖去?”
姬雁红摇摇头。他既不痴也不傻,连赌博都很少做,如何能了解那种人的想法与做法?只听过别人感慨过,赌博害人,得了赌瘾的人是什么糊涂事都能做出来的。
文玉人不屑道:“定然是那朱余容仗借朱鹿韭的官威,设计耍诈,骗狠了那个糊涂蛋子。”
“是吧。”姬雁红笑笑,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和文玉人细究下去。比起落拓书院外院读的什么书,他对内院授予的书籍更感兴趣。文人制作文章,武者习炼文章。不论是文人的文宫还是武者的灵宫,都需要研读参悟书籍来温养、壮大。这世上很多精彩绝伦的诗词文章都被皇族大世家把持,并不外露,更不要说流于民间了。听院子里学生们囔囔的内容,不难听出内院中所授的书籍是有些名堂的。不然不会让钱明亮、赵燕庆、李学桐这样好出身的子弟,这么眼馋。
李仙竹站在两人身旁,半点没听进两个人的交谈,一双忧郁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书院的林先生,似要探究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