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公眼里的美滋滋,朱鹿韭尽数揽在眼底,没有点出。这点人情味他不是没有。
朱鹿韭即便与虞老尚书提前说要回府,真正离开户部衙门,已经是近亥时五刻。自从妖族猖狂,许多妖族流窜在人族领域,人族各国陆续实行宵禁制度。戊时羽林军开始戒严,除有令牌行事者一律不允许出现在街道上。街道上少了灯火热闹,家家户户只世家豪门中的一些维系着通宵达旦的喧闹。便是抹悖河上厮混的公子哥儿们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在大街上晃荡,只能夜宿花舫,通宵不归。
小朱门当家主母朱锦棉身体孱弱,自然不可能通宵热闹。寻常宵禁时分各院落就会陆续熄灯。只有朱鹿韭因为公务繁忙,熬得久晚一些。今天,虽然有客人到家,小朱门依旧在戊时进入休息。朱锦棉其实兴致很好,很想多留小孙儿一会儿,却更舍不得小孩儿熬夜,早早让下人打理好朱余容舅甥两人,让两人早点歇息。
朱余容自从有了小掌柜这个外甥,早就戒了熬夜猫的习惯,没特殊情况,都是早早带着外甥睡觉。今天同样不例外。甭管心里多惦记多年不见的兄长,朱余容都是哄着外甥一起上床睡觉。小掌柜一开始还能熬,嘟囔着要等阿爹回来,要抱抱阿爹。到底习惯了早睡,没一会儿就迷糊了眼睛,睡着了。
朱余容在精致华美的大床上翻了翻身,也迷糊了起来。今夜没有月光,外面昏暗得很。微微有些风,伴着红凤抓藤的花果香气和叮当铃声,徐徐送进屋里,叫人困顿,似有美梦正向自己招手。
朱鹿韭回到小朱门时,主宅已经漆黑一片。管事乔德寿静悄悄等候在门房。听见动响,乔德寿立即点了灯火迎了出来。主仆两人相见没有言语,静静走进府中。
到了朱鹿韭居住的闻见院,早有留守在院中的管事朱良鹏将一切准备妥当。朱鹿韭回到院中,跟在身边的管事顾成音告退一声,自行休息。朱鹿韭看了一眼桌上摆放好的夜宵,只勉强吃了几口,没有多大胃口。转而走入内室洗漱。朱良鹏与乔德寿看了只动了几筷子的夜宵,皆是皱了皱眉头。近些年,少爷/大人是吃得越发少了。
没一会儿,朱鹿韭走了出来,桌上已经收拾干净。
这时,乔德寿连忙回禀了宅中各人的情况。最后道:“小少爷与孙少爷一早就休息了。孙少爷睡着前还闹着要等您回来,只是太晚了,熬不住。”
朱良鹏最早跟在朱鹿韭身边,是朱鹿韭刚入禹阳时就被安排在他身边的下人。朱良鹏上前轻声问道:“去看看吗?”
朱鹿韭歪了下头,微微一笑,点了下头。他这样赶回来,肯定要看看宝贝弟弟和儿子的。
朱良鹏带了一句:“夫人那边递过来一句话,准备过几日去桃蹊镇居住一段时间,怕您母亲一人寂寞。”
朱鹿韭闻言皱了皱眉。这件事此前姨母朱锦棉就已经同他说过。只是那时候还没有发生魔族在大渠江上袭击害人的事件。如今路上多少不平坦,叫人忧心。但是禹阳眼看着就要热闹起来,姨母离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朱锦棉虽然明面上是小朱门的管事人,其实最不耐烦管事务,巴不得日日歇在院子里,读读书品品茶赏赏花。
朱鹿韭猜想姨母不仅要自己过去桃蹊镇,还要带上这满园的花种一起过去。不能将穷山恶水的桃溪镇栽出个百花齐放,小朱门掌事人怕是不甘心的。
朱鹿韭略一思索,便做下决定,吩咐朱良鹏道:“你找夏鹭去书院寻些好手。不计人数境界,看夏鹭选就是。”鸿炉书院的学子外人看着是各地优秀的学生,靠着本事考进去的,其实都是小朱门到处搜罗来的人才,每一个都与朱鹿韭签订了朱余容特别制作出来的契约。与其说是莘莘学子,不若说是朱鹿韭豢养的私兵。
“小少爷带来的云国国舅爷姬雁红,被老管家安排在了贪泉园。”朱良鹏继续汇报道,“看着像得了十分严重的病,脸色蜡黄憔悴得紧。”
这一点,朱鹿韭没多在意。他弟弟既然带了人来,自然有考量。朱余容需要他的地方会与他说,绝不会隐瞒、不好意思。
闻见院与隔壁解谙院只有一墙相隔,中间还有一道小门相连。这道小门原本没有的,是朱锦棉听说朱余容要来后,往儿子的院落跑了跑后,灵光一闪找人开出来的。
朱鹿韭留下了管事,独自穿过小门,迈进解谙院。推开门走进内室,就看到弟弟穿着睡袍,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地往自己这边看来。见到朱鹿韭走进来的时候,朱余容还眨了眨眼,却没有起身点亮烛火。以两人目力足够明见屋内的景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