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雁红悠悠出声问道：“阿鸾，此番来禹阳，你是为了朱账房还是担心阿舅呀？”

云花风回眸望向自己的舅舅，嘴角笑意浅淡三分，却是平添三分意味深长。他回姬雁红道：“自然是因为担心阿舅呀。”

姬雁红闻言，神情微顿，心下晒然一笑。他坐到桌边，抓起那把仅剩的黑绸铁木扇，把玩在手里。良久，云花风以为他不想说什么的时候，姬雁红轻轻叹气道：“阿鸾的血管里终究流着姬家的血呐。”

既然彼此心知肚明，云花风倒也不遮遮掩掩，直接揭破道：“阿舅与我年龄相仿。自幼起阿舅一直比阿鸾更着人心疼。阿鸾并不嫉妒这些。阿鸾清楚无论父皇、母后怎样宠爱你，我始终是他们的儿子。这份骨肉亲情割舍不掉。”他顿了顿，坦然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但是朱账房不同，阿鸾不敢轻忽大意。”

姬雁红笑了笑。他打开半扇，遮住圆润的下半张脸。他带着一分委屈的语气，故作矫揉地指责外甥的没心没肺：“我可是将你卖给了朱大掌柜哩。”

“阿舅也想把自己卖与他，不是吗？”云花风揭穿亲舅舅。前面半句还似开玩笑，后半句陡然严肃起来：“阿舅想从朱账房身上得到什么？”

姬雁红眼中掠过冷光，嘴角依旧含笑：“阿舅就是想见识见识落拓书院内院，究竟教的什么书。”

云花风微微歪头，对舅舅给出的答案不置可否。他原本也是以为姬雁红是对落拓书院内院传授的书籍好奇。但是自昨日他与朱余容详谈过姬雁红这一路跟着朱余容的所言所行，云花风开始怀疑姬雁红图谋的不是书，而是人！

云花风想到话已经到了这份上，何必再兜兜转转去猜测。他径直问比自己稍长的男人道：“阿舅可是也喜欢上了朱账房？”

姬雁红没有回答，同时他微微转身，避开了与云花风正面相对。

姬雁红的闪躲令云花风哑然。一时间，云花风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最后云花风一晒，凄凉道：“阿舅，朱账房其实已经有喜欢的人，正是刚刚离开的李壮士哩。”

姬雁红闻言面上犯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外甥的话。毕竟这么生硬明显的挑拨，想要鱼儿上钩，实在太为难鱼儿了。

朱鹿韭回到府中，去了朱余容的院子，就看到弟弟将一个硕大的银盆放置在桌上。银盆盛满了水银，一阴一阳两条“鱼”在水中手尾相衔，不停息地游动。阴阳双鱼之下则是一块接近透明的玉印。朱余容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显然是耗费了太多精力所致。朱拾遗站在凳上，双手撑在桌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银盆里的鱼儿看，面上表情十足的蠢蠢欲动。紫奴站在一侧，双眼紧紧盯着朱拾遗，提防着小主人往银盆里伸手。

朱鹿韭跨入房门，走到桌边，向水盆里望去。这两条在汞水里绕圈儿的黑白双鱼，是朱余容早年炼制的法器，任何事物，甚至是活物放置其中都能够复制出一模一样的镜像之物。唯有开了灵智的活物不能复制。

朱鹿韭盯着银盆观察了两眼，转身走到朱余容身边。他抬头看向紫奴。紫奴轻声道：“主人刚刚睡着。”比起朱余容这个正牌主人，紫奴更信服朱鹿韭。

朱鹿韭没有拍醒朱余容，而是俯身将弟弟抱起，送人入卧室，让人在床上舒服地睡着。再出来，就听到儿子惊喜的叫声：“出来了，出来了。”

朱鹿韭快步走出，走到儿子身边，轻轻地拍了下朱拾遗的脑袋：“轻些，会吵醒阿舅。”

朱拾遗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借着，他伸出左手指向银盆，小声对爹爹说道：“阿爹，小鱼变出新的玉玉出来了哩。”

朱鹿韭往银盆里看去，果然看到一块同盆底躺着的玉印一模一样只是左右相反的玉印漂浮在水银面上，同样是半透明。阴阳双鱼不再打圈转动，而是静静地浮在两块玉印之间。

朱鹿韭取过银盆旁边放置的一个宝石手套，戴在手上。掐了个手诀，将浮在汞面上的玉印取出来。这手诀还是朱余容刚刚炼制出阴阳双鱼时，告诉朱鹿韭的，原因是朱余容害怕自己有个意外，这些东西不能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