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一边说着，一边体贴地将陆悠的病床升起，调成方便他进食的角度。

海鲜的浓香勾起了陆悠的食欲，已经有好久，他没有坐下来好好吃一次饭、喝一碗粥了。

在沈彦廷那里，一切都要仰仗着他的施舍，他很喜欢强迫自己去吃那些不想吃的东西，甚至将自己的头摁进食盆里，让自己像狗一样取食。

陆悠鼻子一酸，想忘掉那些不堪的回忆，可当他将目光投到粥碗里时，那糜烂的粥却让他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东西。

胃酸一下就返了上来，他无法抑制地扑到床边，对着垃圾桶一阵干呕。

“陆先生……”护工慌忙放下饭格，去拍他的后背顺气。

陆悠呕吐了好一会，依然什么都吐不出来。他躺回床上，摆了摆手，不愿再进食。

就在护工头疼之际，房门被打开，谢牧川走了进来：“我来吧。”

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在门外待了多久。

陆悠的脸沉了下来，目光随着谢牧川的脚步挪移。他没有如昨天一样发疯，可那样的眼神绝对称不上友善。

不像在看着亲人或爱人，倒像对着仇人。

护工给他让出地方，起身离开，谢牧川便顺势坐到了她的位置上。

“是不是不想喝粥，这里还有人参汤。”谢牧川放下粥，又给他倒了一碗浓郁的汤：“是你喜欢的那家店做的，怕你喝不惯其他口味。”

他舀了一勺递到陆悠面前，陆悠看着他，不张嘴。

他不知道谢牧川要搞什么名堂，这幅深情款款的样子演给谁看呢？因为愧疚？还是没玩够？

“多少喝一点吧，不吃东西，怎么能好。”谢牧川劝道。

陆悠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味道的确很不错，可他吃东西也无非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

看他喝下，谢牧川显然有些开心，还没等他舀起第二勺，陆悠就问道：“你也是这样照顾袁星尧的吗？”

“他是自己喝的。”谢牧川道。

“哦？他不给你艹？”他问得直白，像在看谢牧川的笑话：“你没用点手段吗？”

谢牧川解释：“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我们这种？我以为你对‘儿子’这层身份情有独钟呢。”陆悠讥讽道：“还是说，因为他是陆笙燃的儿子，你舍不得？”

谢牧川用纸巾擦去他嘴角的汤渍，缓缓道：“我不会对他做什么。”过了好一会，才郑重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是吗？真好笑。你是喜欢我，还是忘不掉这具身体？沈彦廷也很喜欢呢，可惜被他玩烂了。”换了以前，他绝不会用这些话形容自己。可也许是被沈彦廷踩到地上侮辱惯了，他竟也学起这一套来。

谢牧川闭了闭眼，掩去眸中所有思绪。他知道，他的悠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会羞耻，会难过，哪怕在床笫间说些过分的话，他都会气得掉眼泪，手足无措地去解释。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谢牧川忍住心酸，又将汤碗递到近前，对他道：“先喝汤吧。”

“我不喝！”陆悠甩手打翻汤碗，滚热的参汤顿时撒了谢牧川一身。

不锈钢饭盒落到地上，砸出“哐哐哐”的声响。静寂在两人之间蔓延。

“你也觉得我很可笑是不是？”陆悠红着眼睛问他：“像块破布一样被丢在马路边，被别人围观。跟畜生一样被打上烙印和鞭痕……男妓最起码还能有点尊严，我连男妓都不如。”

“不要这样说自己。”谢牧川很想抱一抱他，可他刚一伸手，就被陆悠躲开了。他只好讪讪地收回，握紧拳头，道：“我会帮你报仇。”

“呵，你的话，能值几两重？谢牧川，你哪句话兑现过吗？不过是骗骗我玩而已。你要的，不过就是这具身体。”他冷笑着，说：“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了。”

“我不要你的任何东西，我也不是为了这个。我只要你好好的。”他抓住陆悠准备脱衣服的手，阻止他轻贱自己的行为。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汤碗。血色从他背后溢出，弄湿了衬衫。可他像是浑然不知道痛一样，拿着碗到洗手池边洗干净，又重新给陆悠盛了一碗汤。

陆悠注意到了谢牧川的伤，但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谢牧川新一轮的苦肉计罢了。想到这里，他扭过头去。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也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我让护工进来帮你。你不愿意喝粥的话，我去给你重新买一碗面条。”他走出门去，让护工进门，又看着关闭的门沉默许久，才提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