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了些寒意,于是怯怯道:
“那个,养不养男宠倒是无所谓,估计我爹也不会同意,但是只要我能不嫁出去,一辈子待在陈府就好。”
言若白:“为何不想嫁?女子不都想求得如意郎君吗?”
清欢苦笑道:“如意郎君?大人你看这世间,又有几个女子和郎君如意到底了呢?我爹娘那样恩爱,前几年我爹也流连过烟花之地。人生匆匆几十年,我可不想嫁出去给人家侍候公婆,相夫教子,看着别人脸色过日子。我就想带着武译他们,一辈子在陈府过我自己的小日子。”
言若白目光微沉:“你…喜欢武译?”
清欢摇头笑道:“大人误会了,我只拿他当朋友看待。”
言若白别过头去默了良久,忽又随口问起:“若是… 有人不要求你侍候公婆,也不要求你相夫教子,你嫁不嫁?”
他的声音好生温柔…
柳枝垂在清欢的肩上,随着风微微悠荡,清欢觉得心有些痒痒的。
可是他口中说的那样的人,真的存在么?即便存在,也不会被她遇上罢。
清欢想得远了,少顷,蓦地叹了口气,正不知如何开口时,突然扫到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那人鬼鬼祟祟的,清欢忙道:
“大人,那布庄掌柜出来了!”
言如白回身看去,果然是那布庄掌柜。
“大人,我们快追!”
清欢拉起言若白急急追了过去,一路悄悄尾随着那布庄掌柜,见他先出了南城门,然后又进了城郊的树林,穿过树林后方进了葛家村。
清欢不免疑惑,“怎么…又是葛家村?”
言若白也起了疑心,这片树林是袁立埋骨的地方,与葛家村十分相近,看来不是巧合。
“去看看。”
清欢点点头,二人走到葛家村附近的小坡上,藏身于一棵参天古树之后,暗中监视葛家村。
清欢回忆了一下那日她去葛家村买锹的光景,疑惑道:
“大人,我之前去葛家村买锹的时候问过,他们村只有十几户人家,以打猎为生,并没见过这个掌柜啊。”
言若白顿了顿:“等等看吧。”
那掌柜进了葛家村西北角的一间屋子后,一直不曾出来。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清欢没奈何,只能大着胆子向言若白越靠越近。
言若白垂眸瞥了她一眼,蓦地想起上次她怕黑的模样,便道:“你先回城罢。”
清欢连忙摇头:“不,我一定要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救出我爹。”
言若白顿了顿,忽淡淡道了句:“其实…你可以依靠一下别人。”
清欢看向他,一脸疑惑:“依靠别人?”
言若白轻声低咳:“嗯,比如…”
清欢恍然大悟:“大人你的意思…是让我回家去叫些小厮来守着?”
言若白蹙了蹙眉:“你家中小厮会查案?”
清欢挠挠头:“查案… 那… 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回城报官?”
言若白皱着眉:“你没有证据,只凭怀疑,哪个衙门会给你派人?”
清欢面色不悦,嘀咕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照大人你的意思,我不还是得自己盯着么…”
言若白:朽木不可雕也。
“咕咕咕”
言若白还生着气,清欢的肚子却叫了起来。
清欢尴尬地冲着他笑了笑,不想他理也不理,转身便走。
清欢忙一把拉住言若白的手臂,可怜兮兮道:“大人,你这是要去何处呀?”
葛家村内炊烟袅袅,和些许灯光一起演绎着凡人的烟火气息。
言若白微微叹了叹气:“我去打些野味。”
清欢不肯放开他的袖子,不知不觉声音也软了许多:“别啊大人,你别走…我怕黑……”
言若白冷笑道:“你不是方才还说无人可以依靠么?”
说完,他一把抽回自己的袖子,瞥了她一眼,抬腿便走。
清欢看着言若白离去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毛病!
…
这片林子里浓荫蔽天,尤其此刻月色还不甚明亮,怕黑的清欢陷在茫茫夜色之中,既紧张又心慌。
为防葛家村的人发现,她不敢生火,只能紧握着短刀,时刻保持着警惕。
晚风轻轻拂过,林子里树叶们随风飘舞、沙沙作响。
远方忽然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悠远绵长,徐徐吟道: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那是个清清亮亮的声音,但清欢四处看了,未不见人影。
清欢蓦地心一紧,这是传说中传音入密的功夫,来人必是七羽以上的高手!
只一瞬间,方才还在远方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丫头。”
清欢立刻拔出短刀向身后挥去,但那人反应更快,单脚轻抬,整个人轻轻向后飞起,衣袂飘飘,身法极为轻盈。
来人在离清欢两丈左右的地方停下,脚尖轻轻点地,好不飘逸灵动。
清欢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那人一身轻纱红衣,有些清瘦,散着如瀑墨发,举手投足皆有风流之态。
清欢甚是惊异,这人有一副如此惊世骇俗的皮囊,竟可与言若白相比。
但与言若白的清冷气质相比,面前的这位处处都透露着鬼魅邪气。
月上中天,夜色朦胧。
轻柔的月光从树叶间穿过,洒在那男子的身上,映的他面色白嫩如雪。
他的轻纱红衣半敞着,裸露出一片细嫩柔滑的皮肤,胸口上似有光泽流动。
清欢细细看来,他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实在好看,鼻梁英挺无比,只嘴唇和某人一样透着凉薄。
男子见清欢紧盯着自己,轻笑道:“小丫头,本座只是见夜深了,你一个人在深林里,过来关心一下。你怎么这么凶巴巴的…一点都不可爱。”
清欢眉头一皱,这人什么来历?
她穿男装多年,从未遇见过像他这样,在夜色中只远远一眼就认出她是女儿身的人。
且他这轻功似是踏雪无痕,再加上他的深厚内力…只怕是来者不善。
清欢冷道:“多谢公子美意。我与兄长林中打猎走散了,我兄长自会来寻我。”
红衣男子会心一笑:“看来丫头你是不信任我呢… 无妨,那你便继续等他罢。只是这林中常有野兽出没…莫要再伤了你,公子我来给你起个火吧。”
“别…”
清欢忙伸手阻止,但那红衣男子动作太快,话音还未落,他已将火折子丢在了地上的干树枝上,火苗登时“噌”地一下窜起老高。
清欢急急忙忙想要灭火,但转瞬功夫,那红衣男子已经无声无息消失在了寂静的夜色中。
而此时的清欢还不知道,这飘然而至的红衣男子,竟是从此刻开始,改变了她整个安稳相欢人生的人。
言若白在林中寻了许久,刚打到一只野兔,忽听到清欢的方向似有人交谈的声音,又见隐隐有火光亮起,便急急赶了回来。
见言若白一回来便盯着火堆,清欢便解释道:“大人,刚才有一红衣男子来过,吟了首诗又啰嗦了两句,还把火给点了!”
言若白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红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