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朋友身穿睡衣并排躺在床上,远处有一盏壁灯亮着。费鲁乔睡在枕头上,好像很担心:“我应该把汽车还给我爸爸……”
圭多:“一个月以后再还给他。”
费鲁乔:“不,应该尽快还给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突然不做声了。
圭多:“为什么?”
费鲁乔没有回答,圭多担心地摇摇他:“费鲁乔?”
费鲁乔醒过梦来,惊恐地看看周围:“怎么了?现在几点了?”
圭多:“什么现在几点了?咱们刚刚还在说……你怎么睡着了?”
费鲁乔:“我当然是睡着了!”
圭多:“也就一秒钟,你怎么搞的?”
费鲁乔:“叔本华!”
圭多:“什么叔本华?”
费鲁乔:“他说,你只要愿意,就能做你想做的一切:‘我这样是我愿意……’,这会儿我就是想睡觉。我心里对自己说:‘睡吧,睡吧,睡吧!’那……我就睡着了!”
圭多很激动,几乎要坐起来:“很好,也很简单。”
他伸开十个指头然后又攥紧,这样来回抓弄着——像是要从身体里抽出什么东西来,不过,声音却变得有些忧郁:“你睡吧,睡吧,睡吧……”
费鲁乔感到厌烦了:“你的手乱动什么……一点儿都不像魔术师。那是一件很深奥、很严肃,并且需要时间讨论的事情!算了,晚安,明天再说吧!”
圭多仍然犹豫着,费鲁乔已经又进入梦乡了。圭多开始实践叔本华的“理论”:手指头在睡着了的朋友脸上动来动去:“醒一醒,醒一醒……”声音大了一点儿:“醒一醒!”
费鲁乔惊了一下,睁开惊恐的眼睛:“怎么了?现在几点了?”
圭多:“噢,起作用了!”
费鲁乔:“什么作用?”
圭多:“叔本华!只要我说:‘醒一醒,醒一醒……’,你马上就醒了!难以相信的意念。怎么会这样?”
费鲁乔:“其实就是你叫醒了我……你在我耳边叫:‘醒一醒’。我就醒过来了!”
圭多:“啊,我应该说得更轻一些!”
费鲁乔:“不对,你就应该什么也不说!应该是一种意念……内心的东西……”
费鲁乔这样说着向另一边翻过身去又闭上了眼睛:“我喜欢这种事儿,太美了……”
这时他又重新在他面前比划起来,嘴里轻轻地嘟囔着什么,费鲁乔没有挣开眼睛,却在毯子下面踢他。
费鲁乔:“怎么了你?”
圭多:“没有,没说什么……我在对灯说:‘关灯,关灯!’灯亮着我睡不着!”
费鲁乔:“去把灯关上!”
这时圭多又把手放到了朋友的头上,手指乱动起来:“你去……你去……”
费鲁乔叹息着起床:“我明白!”
他赤脚跑去把灯关了,屋里一片黑暗。
两个朋友走出叔叔家,费鲁乔把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四圈才锁上大门,然后,把钥匙放进衣袋。距叔叔家不远处有一个特设的暖房,圭多向里面偷看:“费鲁乔,你看见我叔叔的这个暖房了吗?你应该看看,因为那儿就像伊甸园,像一间洞房……你应该看看,多香的花儿啊,那么多颜色。”
费鲁乔:“走吧,我要迟到了!”
两人步行离去。
圭多:“把钥匙给我!我今天先回来。”
费鲁乔从衣袋中拿出钥匙扔给圭多:“我一晚上没睡,咱们走吧!”他加快了脚步。
城里阳光普照,喜气洋洋。费鲁乔大步走在前面,圭多有些费力地跟在后面:“慢点儿,你去哪儿?”
费鲁乔:“我要迟到了!”
两人像往常一样从那个身穿工作服、手里拿着水果筐的男人身边走过,那男人抬头向四层楼上叫道:“玛丽娅……钥匙!”
从四层的窗户里飞出一把大钥匙砸在了圭多的肩膀上,差点儿砸弯了他的腰。
圭多:“啊!”
穿工作服的男子:“对不起!”
圭多笑着跑向朋友:“哦,这人天天让楼上扔钥匙……差点儿把我的头砸开了花!”
这时费鲁乔突然转向圭多,激动得几乎目瞪口呆:“噢,圭多……圣母啊!”
圭多:“怎么了?”
费鲁乔:“看那儿!”
两人定定地望着一个很有教养的、60来岁的老妇人,老人正在酒吧的咖啡桌前喝咖啡。
圭多:“谁呀?”
费鲁乔:“圭恰尔迪尼夫人。”
圭多:“圭恰尔迪尼主编?”
费鲁乔:“是她!如果她能出版我的那些诗,真像做梦一样美。”
圭多:“去跟她谈谈,好吗?把你的那些诗让她看看。”
费鲁乔:“圣母啊,让她读我的诗……我没那个勇气!”
圭多鼓励他:“去吧,去把那些诗拿来,跑着去!如果她要走,我替你拦住她,快跑!”
费鲁乔跺着脚:“我不好意思……多傻的一件事儿啊……”
圭多:“先去把诗拿来,然后再决定,快去吧……”
漂亮的老妇人慢慢地啜着咖啡,翻看着手稿。
圭多出神:“圭恰尔迪尼主编!”
费鲁乔又转回来:“你去拦住她……圣母啊……”他拚命往回跑。
圭多怀着美好的愿望,调整好自己,以便更好地“监视”老妇人的行动。不料老妇人喝完了咖啡,起身准备离去。圭多不能再迟疑了,上前阻拦:“圭恰尔迪尼夫人?”
圭恰尔迪尼:“是,嗯?”
圭多微笑着:“您好!”
圭恰尔迪尼:“对不起,您是——”
圭多:“我叫圭多·奥雷菲切,我才来城里不久,因为我想开一间书店……”
圭恰尔迪尼:“啊,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