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开口的白袍学生,脸色铁青,再不能和声和气地说话。他不由得向林先生走近一步,难掩失望和忿忿道:“林先生,这真是朱账房说的话?”
林先生笑而不语,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所言不假。
跟在白袍学生身后的两名青年,再也忍耐不住,其中一个书生上前不忿道:“朱账房缘何要如此欺辱我等?我等不过是求一个公平公正!林先生教授我等那般多知识、道理,却原来是如此行事吗?”
另一人也大声讨伐道:“钱兄、赵兄与我,书院里的考核次次都是前五。我三人却从未入过内院名单。反倒是赵德武彼等末流能上名单。公正何在?公道何在?书院若是真将我等驱赶出去,我等必要上学府状告书院,剥夺了这不公正之地教书育人的资格!”
后方的学生中,有五六个青年闻言,立即呼声应和,大声囔囔起来:“对!对!燕庆学兄说得是礼!如此不公,还教什么书?误人子弟罢了!”
站在门口的人听到院子里的争闹,一时之间听得不是很明白。姬雁红立即踏进书院里,悄悄拉了一个靠门边,正低头嘀咕着准备撤离现场的学生,询问情况。文玉人则是惊奇地侧过脸向李仙竹看去。在那林先生第二次开口时,李仙竹俊美不似凡人的面容上,神情微微地有了变化。文玉人疑心,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李仙竹。他心里因此对朱鹿韭兄弟二人,越发不待见。
姬雁红向那书生微微行了一礼,方才开口询问了起来。书生看到轻轻拍了自己一下的竟然是一个衣着华丽,人更显风流的浊世佳公子,脸上微微一红。书生连忙拱手深深地鞠了一躬,把礼还了。书生肤色微黑,眼神质朴,憨厚得很,看得出出身农家。书生常年生活在平广县桃蹊镇这样的穷乡皮囊,哪里见识过姬雁红这等风流人物?姬雁红来问,黑皮书生立即知无不言地应答。
原来这落拓书院被账房朱余容接手后,就立了一项新规矩,被划分为内外两院。但凡有心上学,又交得起束脩的都能入外院就读。从不管出身,可谓是“有教无类”。内院与外院不同,想要入内院需要经过考核选拔,依旧不以出身论。
姬雁红、文玉人听罢,心中多少有些惊奇。内外院制度在其他地方也有书院实行,而且很多。但是如落拓书院这样,不管内院外院,选拔学子都不以出身论,是从来没见过的。不管是前夏还是如今的五煌国,都将社会阶层划分为九品。上三品为世家贵公;中三品小贵族小地主;下三品为农家匠者商贾。至于走卒娼戏等则为末流,不入品。在前夏时,非中三品以上出身,根本入不了书院。如今因为妖族势大,人族堪危,统御天下学院的天珠阁,发下号令,扩大了书院招生的范畴。凡是出身入品的都能学文习字,学得文武艺报效国家。但是真真扩招的学院只占三分之二,大部分使用内外院制度。但是下三品家族子弟入外院容易,想要入内院绝无可能。这就是一道槛,横亘在贵族与平民之间,即便有妖族的威胁亦不能将这道槛破除。
以落拓书院这般规矩,确实会触动不少人的神经。无怪乎这些学子这般忿忿难平,竟然静坐抗议。何况,听黑皮书生所说,内院的选拔不仅与出身无关,竟然也同学业好坏没大关系的样子。如前头三个打头阵的青年书生,钱明亮、赵燕庆、李学桐都是出身好,学业更是优秀的学生,便是林先生以往也是对他们夸奖有赞。然而这般“完美”的三人,依旧没有通过朱账房的选拔,无法进入内院。反而是学业不如他们,出身也远不及的学生,被收进了内院。
这般不透明的选拔,令落拓学生一大半心里都犯了嘀咕。于是乎,在钱明亮三名同修的怂恿下,外院一大半学生都聚集在前院里,静坐抗议。
姬雁红听罢,微微一笑,意味不明道:“倒是挺有意思。”
文玉人冷冷一笑,鄙夷出声:“不愧是那大都督的兄弟,胡来得很,不要脸的很。竟要将圣人书授予下品末流!”刚刚他也询问了黑皮书生一句,竟然听到这书院不仅收下三品的学生,就连娼妓的孩子都收。只要钱给够,那朱余容当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往书院里收。可怜这些出身好的学生,迫于没有地方读书,只能忍气吞声。直到今天,那娼妓的儿子被收入内院,才忍无可忍,发作了出来。
黑皮书生听到文玉人出声辱骂,不由得抬眼看了文玉人一眼。在看见文玉人亦是一身华服,来头肯定不小,黑皮书生连忙低下眼,却不再肯与这些外人说话。是人心口都有一股气,黑皮书生生于农家,正是文玉人口中的下品出身。黑皮书生心中生气,冷哼道:就是天珠阁都广开学籍,让我等农家子入书院读书。这一脸病容的秧子倒是“管”得比天珠阁还宽。
黑皮书生脸色微微不虞,他向姬雁红礼貌地鞠躬告别,匆匆走过。他来静坐倒不是对书院制度多么不满,便是按照外面的规矩他一个农夫的儿子也进不去内院的。也就是被钱明亮这些向来在学生中领头的鼓动了,才一时脑子发热,跟着跑来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