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雁红这么一跌,哪里还有富家贵公子的气派。他形容颇为狼狈,不禁恼火迁怒道:“抹悖河上一家名叫清歌妙舞的歌坊,我就是从他家买的这个唱诗倌。”可能是真气着了,说着说着姬雁红还嘟囔了一句:“花了我整整八百两白银呢,竟然是这么个怪物,晦气!”
朱余容面上依旧有怀疑。不过他和姬雁红面对面聊了这么久,已经确定姬雁红身上的魔气是沾染别处来的,本人没有问题。朱余容将信将疑,最后决定看在云花风的面子上,信这对舅甥一回,放姬雁红一马。
朱余容收起本命魂刀“聚魄”,斜斜瞥了云国最受宠的国舅一眼,嘲笑了起来:“你不是国舅么,要个小倌还要花钱?”这个姬雁红可以啊,打着寻找云国太子的明目,到他们五煌国来寻花问柳买小倌来了。别以为他久居边陲就不知道,那禹阳城抹悖河上来往的花坊挂着风流名头,本质上做的都是什么生意。
说起来,这抹悖河,在前夏的时候叫做莫悖民河。五姓掌权后,民间渐渐叫成了抹悖河。
姬雁红摘掉落到脸上的一片红櫆树树叶,脸色十分窘迫。他呐呐道:“我是云国的国舅,不是五煌国的国舅,买唱诗倌肯定要付钱的。”不说云国势弱,他一个无官无职的云国国舅在五煌国国都根本没人搭理。就是五煌国自己的国舅爷,恐怕都没几个人真正放心上好生去伺候。五煌国这特殊的国情摆在这儿呢,一家做龙头四家在下面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哪一个国舅敢买东西不付账呢?
“遵纪守法,这很好。”朱余容点点头,“欣慰”地做了个结语。然后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今天晚上这一遭,有没有让你特别好奇的事情呀?”
今天这一遭,姬雁红好奇的岂止一件事?但是他能得云国国君皇后三十年宠爱,是有点聪明在身上的。他连忙向朱余容保证:“没有。今晚月色不好,害得我跌了一跤,身上脏死了。我要赶紧回去梳洗一番。朱账房你看,我们……回去?”
“行吧。”朱余容答应了姬雁红的提议。他最后望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山谷,摇摇头十分可惜好好的一个山谷时隔一年又被糟蹋了。
姬雁红当即高兴地转身,往山下跑。到了山脚下,本就不熟悉的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各走一边,一个回自己家,一个回镇上唯一的客栈。
与朱账房分道而走,随着两人的身影相距越来越远,姬雁红的脸色开始渐渐被乌云笼罩。他一路回去,走得并不快,嘴里一连叠声的“晦气”,恨恨地暗骂一定要找出当初向他“推销”那名唱诗倌的掮客,将他狠狠炮制一顿!
原本和姬雁红分开往相反方向而去的朱余容折返回头,跟在姬雁红身后听了云国国舅一路的牢骚话。朱余容最后挠挠头,重新折返,真正往家里跑去。姬雁红仿若未觉,依旧边走边咒骂。
姬雁红的黑脸直到看见灯火通明的如家客栈远远照来的亮光,才开始好转。如家客栈晚上素来是不亮灯的,毕竟生意不好,耗不起灯火油钱。但是今天客栈被文玉人整个包了。像文玉人、姬雁红这样的精贵人,自然不会吝惜灯火钱。他们用的也不是如家客栈仓库里那些廉价劣质的火油,而是自带的香油烛。一根根点燃,不仅能将黑夜照亮得如同白昼,还将沁人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论享受,他们这些贵族都是专业的。
姬雁红人还没有迈入如家客栈的大门,一直守候在店里的贴身侍人徐多善已经迎了上来。徐多善一阵担忧:“我的祖宗,您怎么能自己追出去呢?这荒山野岭的,叫人多惊慌?”
徐多善自幼跟随在姬雁红身边。姬雁红对他比对寻常人要和气很多。他脸上的郁闷之色早就一扫而空。姬雁红看到徐多善担忧的样子,不禁和颜悦色道:“别担心嘛,你家主人自幼天佑人助,出不了事的。”
“可不能这么轻忽。”徐多善苦口婆心地劝说自家主人。
姬雁红摆摆手,主动跳过话题,说道:“我在外面跌了一跤,身上脏死了,要好好清洗。”
徐多善十分善解人意:“早就知道您回来要洗漱,都给你准备着呢。我去叫人将热水兑好。您上去等着。”
姬雁红点点头,向自己的客房走去,忽然又回头问仆人道:“李仙竹怎么样了?有说怎么晕倒的么?”重点是他很好奇,李仙竹怎么会落到云花风手上去的,总不能是被他的外甥打晕的吧?